量意識完全相同,可祂畢竟失去了作為齊玉的記憶。
在祂的認知中,自己從降生起就是御君祁,祂應當是更認同於御君祁的身份。
可怪物根本沒有這個困擾。
也許怪物對於‘自我’的理解與人類不同,他們有著獨特的邏輯和思維,並不糾結於&039;‘是我非我’的概念。
故而祂知道的雖晚,接受程度快得驚人。
御君祁甚至主動問江與臨:“如果你更想見齊玉,我可以擬態成齊玉的樣子。”
江與臨笑著搖搖頭:“不用了,你現在的皮囊就很好,翩翩皎皎,有如玉樹臨風,我很喜歡。”
正常人聽見這話應當是高興的。
可御君祁總是能出人意料。
祂聽到江與臨說喜歡祂現在的樣子,不僅沒有表現出高興,反而有些低落地垂下觸手。
御君祁問:“那你覺得這副皮囊更好看,就不喜歡齊玉的樣子了嗎?”
江與臨垂了垂眼:“沒有啊,都很喜歡,只是……”
御君祁朝江與臨看過去,問:“是什麼?”
怪物的模仿能力很強。
這段時間,御君祁暗自學會了齊玉那種溫吞無害的眼神,而且祂發現,只要這樣可憐兮兮地看著江與臨,無論提出多麼過分的要求都能得償所願。
怪物不懂什麼叫心機,什麼叫矇騙,祂只是物盡其用而已。
江與臨無法與如此肖似齊玉的眼睛對視,匆匆移開視線。
御君祁不動聲色地勾起唇角,又問了一次:“你為什麼不想看齊玉?”
江與臨垂下鴉青色的眼睫,慢聲回答:“齊玉在研究所受了很多苦,走的時候……不太好看了。”
用&039;不太好看&039;四個字來形容齊玉最後的樣子,已經是很委婉的修飾詞了。
在研究實驗中,齊玉失去了左眼、手臂和一截小腿。
胸腔後脊幾次被切開又縫上,刀口虯結成暗紅色疤痕,像一條條猙獰可怖的蜈蚣,橫七豎八,遍佈全身。
這些尚且是能看到的。
至於內裡的臟器到底被切割成何種模樣,江與臨無從得知,也不敢去想。
人類的軀體沒有再生能力,不像章魚、蜥蜴等生物能夠修復斷肢,被砍斷的部分再也無法生長,所以齊玉死的時候,屍身算不上完整。
那些殘疾永遠留在齊玉身上,也留在了江與臨心裡,再也無法消弭。
江與臨說:“我不敢看他。”
御君祁胸腔心痛如催,悶得像壓了塊巨石,令祂幾乎喘不過氣。
祂後悔提起這個問題,惹得江與臨又傷了一次心。
齊玉離世後,江與臨無法承受齊玉之死帶來的悲慟,數次將那段痛苦記憶封存於心底,又不得不一遍遍拿出來,在和齊玉相處的點點滴滴中尋找復活他的蛛絲馬跡。
江與臨已痛過太多次了。
他不想再痛了,也不該再痛了。
御君祁輕輕將江與臨攬入懷中:“我知道了,臨臨,我以後不會再問了,你也不要想了。”
江與臨將額角抵在御君祁頸窩,鼻息間全是怪物身上特有的冷香,如冷玉、如松枝、如寒泉,冷冷清清,引人沉醉。
這是齊玉的味道,也是御君祁的味道。
御君祁下巴搭在江與臨發頂:“別難過了,我會把那些惹你傷心的人全殺掉。”
江與臨沉默數秒,低聲說:“我已經把他們都殺掉了。”
御君祁搭在江與臨肩頭的手指無意識蜷起,發出一聲略帶疑惑的鼻音:“嗯?”
江與臨閉上眼,語氣很輕,輕到彷彿承不住那些流逝的生命,又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