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來了,幫了我一把,我倆一人拎著兜子的一邊提手,我的負擔減輕不少。上得二樓,她只問了我一句‘你愛人不在嗎?’。我那時心裡就有了一股子奇異的恨意,好像她在奚落我一般。”說到這裡,徐母笑了。
徐媛奇道:“媽媽,你笑什麼?”
徐母說:“我笑我自己自欺欺人呀。別人只是隨意一問,我就好像被捅了的馬蜂窩一樣,嗡著飛出來蜇人。你知道嗎?媛媛,我當時噠噠噠說了一堆話呀。我說‘我愛人在實驗室做實驗,專案到了攻堅階段,肯定沒時間回家的,我只能趁週末一次買夠幾天的菜,不然又要接孩子,又要上班,又要買菜忙不過來,等我愛人不忙了,當然就他負責買菜呀’。”
徐母停下來,看著徐媛:“你猜猜接下來怎麼樣?”
徐媛搖頭表示猜不到。
徐母說:“女教師聽我說了這許多,說‘我不過問一句,尤老師您無需和我交待’。說完到了家門口,她放下兜子就走了。”徐母搖頭說,“你不知道媛媛,那時候我那個氣啊,真恨不得就跟著她衝上樓就此辯論一番。可是週末,你在家張著個嘴要吃要喝,我得趕緊去餵飽你這個小雀子。”寵溺地摸了摸徐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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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媛在母親的親暱下,有些不自然,但是母親的手溫暖又溫柔,徐媛不願就此拒絕母親的溫情。
徐母起身,活動了一下腰身:“做好飯,吃飯;吃完飯,洗碗;洗完碗,打掃灶臺;之後還要收拾桌子椅子,打掃衛生;最後去倒垃圾。忙活完之後,你去做作業,我也總算有時間清靜一會兒。那時間,我就開始想下午的事。有些事,當時很衝動,恨不得擼起袖子大幹一場,但事情過了,情緒消了,你就會發現,根本無需如此。比如那天下午,我當即就想和女教師吵一架,可是,事後想來,人家原本就沒說什麼呀。簡簡單單幾個字,怎麼就讓我如此暴躁呢?後來,我想明白了,其實我是對你爸爸不滿的。我不滿他每天用做實驗、做專案當理由,迴避了家庭的一切勞務。只是每天早上送你上學,之後就不見人影。平時如此、週末如此。除了偶爾回來吃頓飯,彷彿家裡沒有這個人一般。更可氣的是,每天早上我起來,都一準會有一堆髒衣服放在洗手池邊上等著我。媛媛,我有時候啊,感覺你爸爸就是一條蛇,每晚蛻一層皮,把髒衣服放在我的手邊。白天換上我洗乾淨的衣服,披掛上陣,變成人的模樣,有說有笑地混入人群。”
“媽,你說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徐媛瑟縮在一旁。
“不是嗎?結了婚,有了孩子,彷彿男人就不需要家了,他們有了後代,有了大後方,就可以安枕無憂去拼事業了。說起來,我也是華科大畢業的呢,不比你爸爸差。最後,你爸爸專案在手,論文滿懷,是二級教授,在學校里人人都贊他‘徐教授’。我呢,雖然也有了副教授的頭銜,但是同事們提起我,永遠都是‘徐夫人’。我真的不如他嗎?還是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做家務,幫他穩固大後方了?”徐母看向池水,漾漾微波,路燈映襯下,更顯幽靜。
徐媛聽及此處,自然也想到了自己。畢忠同樣是婚後常常晚歸,家務恁事不理,孩子只是他的寵物,想起來逗逗開心。沒想到,媽媽也是如此境遇。
小時的事情,本已被遺忘在大腦回層深處的褶皺裡,此時全都翻騰了出來。
媽媽頂著烈日下班,沒有空調的年代,馬上就要繫上圍裙去給自己做飯。吃不到幾口,就要看看時間,別耽誤了下午上班。忙忙送走了孩子,還得踩著單車奔向單位。
婚姻的奧義,到底在哪裡?
“媽媽,那大家都說女教師不嫁人,死了沒人管……”徐媛試探問道。
“我沒有這麼說過。那晚我去看過她,我認為,她去世得很體面。沒有打擾到誰,沒有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