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縣大隊,他心裡是有數的,他在縣大隊待了四年,從戰士一直幹到排長,對縣大隊的行動了如指掌,知道縣大隊經常會在哪一帶活動,就是那裡的堡壘他也都很熟悉。
很快,他在小邱莊找到了村東頭的孫大爺。以前,他們到小邱莊,都是在孫大爺家落腳,大隊部也臨時設在這裡,他經常幫大爺劈柴、擔水,應該說和大爺一家都很熟。
當他敲開孫大爺家的門,開門的果然是孫大爺。孫大爺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他叫了一聲:大爺,我是鐵漢。
孫大爺抹了一把眼睛,趕緊把他拉到屋裡,上上下下地把他看了,才一臉驚愕地說:鐵漢,你沒犧牲?
孫大爺這麼說,讓他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孫大爺說:縣大隊又來過幾次,你和大河都不在隊伍裡,我就到處打聽,有人說你犧牲了,也有人說你失蹤了。
這時,他才恍然大悟。他不想和大爺多解釋什麼,只是說:大爺,我去執行任務了。
孫大爺也不多問,從頭到腳地又把他看了一遍,又一次拉住他的手,喃喃著:鐵漢啊,活著就好。
接下來,他就向孫大爺打聽縣大隊的情況。孫大爺睜大眼睛問:咋的,縣大隊的事你沒聽說啊?
他心裡一驚,忙問:縣大隊咋了?
孫大爺就抹開了眼淚,蹲下身子,默默地捲了一支菸,半晌才說:聽說城裡出了叛徒,送出了假情報,縣大隊去阻擊鬼子時就被包圍了。那仗打了一天一夜呀,我們聽著那槍炮聲都揪心死了。
他的胸口一陣憋悶,彷彿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孫大爺用袖子使勁兒擦一把眼睛,說:後來縣大隊總算突圍出來,結果只衝出來十幾個人,肖大隊長犧牲了,劉政委也受了重傷,一直昏迷著。
那現在縣大隊在哪兒?
孫大爺把菸屁股狠狠地用腳踩了,紅著眼圈說:聽說突圍後,就和外縣的縣大隊合併了,他們很久都沒有到這裡來了。
他抓住孫大爺的胳膊,急切地追問:大爺,您知道是和哪個縣大隊合併了嗎?
孫大爺搖搖頭:不知是哪個縣大隊。縣大隊吃了叛徒的虧,元氣大傷啊!
他這才明白,老葛和小鄧是遭到了叛徒的出賣。叛徒不僅出賣了他們,同時也出賣了縣大隊。他站在那裡,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孫大爺家的。一路上,魔怔地往前走著,眼前不停地閃現著縣大隊裡那些熟悉的面孔。
他不知道在外面轉了幾天,最後就來到了魏大河的墳地。墳頭上的草黃了,又綠了。他坐在大河的墳前,恍然就像坐在大河的身邊,他悲愴地喊一聲:兄弟,我看你來了。
他拿出綵鳳帶給他的酒,慢慢地灑在大河的墳上。
做完這一切,他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他一邊流淚,一邊說:綵鳳讓我告訴你,他們孃兒倆都好,不用你惦記。
他抹了一把淚,又說:大河啊,咱們的隊伍沒有了,讓叛徒給出賣了。肖大隊長犧牲了,劉政委也受了重傷……
大河沉默著,只有墳頭上傳來沙沙作響的草聲。
他還說:我現在是沒有組織的人了,大河啊,我再也找不到組織了。
說到這裡,他捂住臉號啕大哭起來。這麼長時間裡,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洶湧的眼淚,肆意地在大河的面前流淌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漸漸平靜了下來。這時,太陽已經西斜,紅彤彤地映著西邊的山巒,他慢慢地站起身,一個趔趄,竟差點讓他摔倒。他扶住身邊的一棵樹,此時的心情空前絕後地空落,無依無靠。
呆定片刻,他伸出手,給大河敬了個禮。
下山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他不知怎麼就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