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這一張桌子又窄又偏,適才並未曾有人。那男人一坐下就敲了敲桌子,立即有小二來上了茶水小菜。
“客官,您點什麼菜?”
“來一壺酒。”
“誒,好嘞。”
桌上兩碟小菜,那人兩指夾起一顆花生米,往嘴裡一扔,仰頭接住了,嘎嘣嘎嘣地咬著響,他朝殷靜的方向抬抬下巴:“這位兄臺站著可累?要不要來一起喝一杯?”
殷靜面無表情地朝這男人望去,只見男人穿了一件殷紅色的挑繡雲鳳的武服,花紋繁複,鳳翅上的一根根羽毛都繡得層理分明,若僅看圖案倒是有點類似鳳披霞冠,只覺一團女氣,可偏偏這身衣服的剪裁,又帶一股曜武廉悍之氣,寬胸厚背,倒對比襯托得極其不協調。
若這樣也罷了,不過是用女人的料子做了一件男人的衣服,倘是整整齊齊穿了,倒也勉強能入眼。可這男人卻一絲內襟也沒有穿,前面的衣服又鬆鬆垮垮地繫著,露出一大片古銅色的胸膛,一眼就能看出肌肉紋理分明。倒顯得這件武服好像不是穿在他身上,而是披在他身上一樣。
殷靜看在眼裡微微皺了眉,這人如此不講究,按說這身衣服該穿得不倫不類才是,可面前男人卻天生一副開朗疏闊的眉眼,一臉的坦蕩不羈,倒是和這身奇怪的衣服搭配,有了幾分瀟灑的味道來。
見殷靜不說話,男人漫不經心地笑了,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似乎十分隨性:“剛才你進來我就看見你了。你跟進包廂的那群人一起的吧?我就看了一眼,便知道你武功是最好的,怎麼他們都能進包廂吃酒,就你站在外面呀?”
殷靜瞅不準這人來路,也看不出這男人是否身負武功,只覺得他盯著自己的眼神,左眼饒有興致,右眼卻麻木不仁。殷靜心下一動——這人的右眼原來是假眼。可武林中缺腿殘手傷了眼的有許多,一時間也對不上號。
殷靜仍然一言不發,身如勁松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前。
男人端著盤子一步一踱遞到殷靜面前,臉上一點尷尬也沒有:“吃不吃花生米?”
殷靜睥睨地看了他一眼,不動如山。
男人笑了一笑,自己夾著花生米吃起來。
“待會兒上了酒,我再叫點菜,你想吃什麼?”
殷靜心想武開陽請他吃飯也是如此直來直去的,難道雲州人都是如此……想到武開陽,殷靜心裡柔和了一點。從小聽慣的傳說,後來長大傳說隕落,再見到真人,又顛覆了他的想象……
當年父母嘆息說,薦信都送去了,可惜白虎堂堂主沒有看上你,卻看上了一個叫武開陽的孩子,年紀已經不小了,也不知鎮北天那老頭兒怎麼想的;殷靜那時又哪裡能料到,傳說中的武開陽竟會在一間酒樓包間裡半跪著給他揉腳?那眉目中的關心是不會騙人的,他一定是後悔自己腳傷了,惺惺相惜,所以才如此盡心待他。殷靜回想起那天,武開陽掀起那釘了鋼釘的血色疤痕,鮮血淋漓將脆弱曝在他面前,有點窩心,又有一點暖意。
“老三,你撩夠了沒有?老子等得黃花菜都涼了!”一個如蛇般的嘶聲,一下子把殷靜驚醒。
殷靜瞬間朝出聲處一抬目,只見一個穿著土金色緊身武服的中年男人如一條蜥蜴一般,雙手雙腳極修長,身子極細瘦,竟倒扒在他左側上方的天花板上!那人背上揹著一個圓弧形的大彎刀,臉長而乾癟,嘴卻大得驚人,一說起話來好像嘴唇都開到了耳邊——他是什麼時候在那裡的?自己竟然一點也沒有發覺!
——是高手!
來者不善!
殷靜瞳仁一縮,劍已經拔出。
從那蜥蜴般中年男人出聲起,到殷靜拔劍,不過一瞬。
剛才還端著花生米盤子看不出武功的男人,聲音未落,已如一團殷紅疾雲般旋風閃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