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有自己的一套說辭,冷風望他身上撲,他接連不斷的打噴嚏。
有些話私底下可以說,但有些話私底下說了也是要掉腦袋的。
竇西回裝作沒聽見,他淡漠的抬眼,越過一排排馬車頂,輕而易舉的將視線落在那個半披著衣袍的瘦削少年身上。
皇帝原本可以提前回宮穩定因儲君犯下大罪而動盪的朝局,就是為了這位,等到了現在。
朝局的變化讓百官人心惶惶,饒是王大人這般的佛系,都免不了八卦,更不要說京都之內,波濤洶湧的權勢爭鬥下,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於專注,少年被簇擁著踏上馬車時,偏轉了頭,鳳眼與他交匯,眸光相撞,電光火石。
路介明抬起手,攏了攏一直想從肩頭下滑的衣服,朝竇西回點了點頭,幅度太小了,幾乎可以被人忽視。
竇西回額角緊了緊,「王大人也辨別不出璞玉。」
王大人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只窺見了少年的一片衣角,馬車四角簷下的鈴鐺晃了起來,大部隊慢慢開始挪動。
王大人牽著韁繩,打算調轉馬頭回到部隊最後方,他慢悠悠的哼哼,「我這種小角色還是不要摻和這種事,誰是儲君我忠誰,少戰隊少出錯。得不了潑天富貴,守住自己的小家小福就得了唄。」
他拍拍自己的腦袋瓜子,「太難了,咱陛下的幾位皇子都生的好,尋常看看也夠養眼的,但攤上這種事,我是一看到這幾張臉就煩,不如去看漂亮姑娘……」
他這樣說著,卻突然卡了殼,被凍僵的臉都表情豐富起來,指著前方道:「不經唸叨啊,這漂亮姑娘,說出現就出現。」
竇西回沒甚興趣,但架不住王大人這突然而來的大呼小叫,眼看著陛下即將出來,他迫不及待想要結束這場對話,只能順著看了一眼。
沒想到,在這個時間看到了她。
竇西回嘗試著畫過她的畫像,但那夜的相見終究短暫,毀了好幾張宣紙,彩墨灑了一桌子,也沒能真的將人的五官畫出來。
明明記憶中是有影子的,但想要描摹時,始終不得其法。
長生在一旁勸他,說,大概是匆匆一撇,記不清楚。
不是的,一見鍾情,刻入骨,他哪裡會記不清楚,只是覺得她的美,遠高於他畫紙百倍。
也的確如此。
她提著裙擺,手撫上馬車把手,正欲上去,遠山黛眉,一雙江南杏花雨般的眸子,不知道在看向何處,發上一支紅豆步遙,墨發一滴紅,玲瓏俏憨,明眸善睞。
她不是那種扎眼的美,像她性子一般,氣韻都是溫吞的,這樣遠遠望過去,像是模糊了背後景象,融之於山水墨畫,任她背後是何等的金槍鐵戈,她獨自靜好。
王大人嘖嘖稱奇,「那馬車是誰的?這姑娘是婢女?」
的確是一身婢女打扮。
竇西回攥著韁繩的手一再收緊,心頭跳動如雷,見她一面實在是困難,他顧不上別的,翻身下馬,朝著她快步走了過去。
王大人一臉驚奇,「喂!喂!竇大人,要啟程了,你得去最前方開路啊,你幹嘛,陛下快來了。」
這哪裡叫得住,王大人嘖嘖稱奇,跟下屬小聲道:「看見沒,京城那些貴女可有的哭了。」
下屬表示並不知道要如何答覆,只想催著他趕緊撤,自家大人話多屁臭,早晚出事,出了事他去哪裡找下家。
竇西回近鄉情怯,離許連琅還有三步之遙的地方,反而猶豫起來,他穩了穩呼吸,心裡想著要如何開場。
剛想要說辭,正要邁步叫下許連琅,「許姑娘……」
下半句還沒有說出口,突然就看到馬車裡伸出一條手臂,搭在了許連琅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