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鋪小徑兩側種滿了香料,伴著鋪內傳來的食物酥香,愈發令人垂涎欲滴。修靈則百無聊賴地蹲在路邊,揉著咕咕叫的肚子,望梅止渴。
忽而,一襲水藕裙袂從眼前一閃而過,隨即“叮”地一聲,一塊亮閃閃的金牌落地,正正掉在了修靈則的面前。
她慌忙將金牌拾起,見金牌外形亦作琴狀,正反兩面均刻有相同的的琴式圖案,遂知那也是枚琴令,應是路過的女子不慎落下的,匆匆起身追去。
那女子走得不緩不急,翩翩行走時輕盈得如同一隻蝴蝶。循著她的背影,竟讓修靈則想起了一個人:金鳳。
金鳳與幻紫與她本就同一日往生,莫非真投在了一處?如此一想,修靈則不由加快了腳步,一邊喊道:“姑娘請留步!”
前頭的女子似是沒有聽見,越行越快,直至琴驛門口,一閃身,就進去了。
修靈則只顧匆忙跟上,因她手中握著琴令,琴衛瞟了一眼,也沒說什麼,便由她奔走。
一腳踏入琴驛,修靈則才意識到,眼前便是恰才她心心念念想來望一眼的地方了。只是她不能久留,於是便打算還了琴令便離開。
不過眼下堂內人頭濟濟,而那粉裝女子輕巧地栽入人群后,便失了蹤影。
琴驛素來清淨,今日卻驟然熱鬧。
原是有一畫師正於三丈堂前繪一幅《飛來琴驛圖》,將琴驛裡外景緻逐一描摹,再將各個琴師奏琴、鬥琴、談琴之姿態模樣點綴其上,惟妙惟肖。
被畫於紙上的琴師驛吏此刻都圍聚其身側,文雅地擠頭簇擁去探自己於畫中是何模樣。凡見著的,無不歎為觀止,讚不絕口。
雖說眾人是一口一個好,但顯然畫師本人並不滿意。只聞得擲筆落地聲響,再無人敢說話。
“好好好,好什麼好?!難道你們沒一個看出來,此處的斷絃畫得太直,缺了宗緒兄彈斷絃時的高亢激昂之情?罷了罷了,明日重畫。淺淺,畫送你了,快拿走!礙眼!”
“這……?!哎!”一人嘆了一聲,餘人跟著唏噓,紛紛散去。
此時,修靈則終有機會往堂內挪步。那畫師早就不見了,只剩下她正要尋的那位女子在案前收拾殘局。
案上畫卷,點墨之間皆是神來之筆,論畫工,哪怕是繪製《清明上河圖》的張擇端也要自愧弗如,更別提那些宮廷畫師了。
“金鳳?”
女子抬眸,正面望去,“姑娘認錯人了,我姓蘇,名淺淺。”
修靈則卻不由大吃一驚,眼前女子,確實同金鳳長得一模一樣,心下道:許是服了極樂引,她不再憶得前塵往事。於是上前,將琴令遞予她:“這是姑娘恰才落下的東西。”
蘇淺淺接過一看,迅速將琴令小心翼翼地掛回腰間,甚是愛惜珍視的模樣,又正式福身作禮道:“多謝姑娘。若姑娘不嫌棄,就將家師的畫作贈予姑娘作謝禮,如何?”
她如此之說,是瞧見了修靈則正目不轉睛地覽著《飛來琴驛圖》,“家師一貫吹毛求疵,此畫他自稱有一弦之誤,實則無傷大雅。況此圖描摹琴驛實景,倒也可做個紀念。”
琴驛實景?為何與初離的口述大相徑庭呢?
眼看不能再作耽擱,修靈則點頭道謝,收下了美意,趕回原處。
蘇淺淺亦置步而去,於琴驛水榭處覓得一襲紅衫翩然的身影,欠身喚了一聲:“師尊。”
那人“嗯”了一聲,斜倚在鵝頸承坐半開半闔著眼,“那幅畫,她可喜歡?”他吐氣幽蘭,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既然她想知道琴驛是何模樣,本尊就畫給她看。”
他一手拈下正把玩的月季花瓣,隨手拋入水中,睜開了眼,“人生得意須盡歡,種靈兒,今生凡你所想,本尊都會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