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場……古怪而狎暱的幻夢罷了。
楚照流的衣服層層疊疊的,頗為繁複,沒法直接拉開,先解開罩衫,再脫去中衣外袍,窸窸窣窣了一陣,才將左肩上的衣服拉了下來。
滿頭烏髮如雲傾瀉,遮住了肩頭,他歪歪腦袋,將頭髮撥開,嘴裡還在喋喋不休:「若不是惑妖偷襲,我也不至於受傷,你要是講點義氣,就別告訴大師兄這事,我怕耳朵長繭子。」
絮絮的低語隔了層水膜般朦朧不清,謝酩的瞳孔驟然緊縮,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背。
那片勝雪的膚色裡,綻放著一簇灼灼惹眼的桃花枝。
他在那場夢中描摹過無數遍,形狀位置深刻在心。
剎那間彷彿連血液都在簌簌倒流,寄生在腦中的聲音隱約嗤笑了聲。
謝酩下意識伸出手,向來穩穩的指尖竟有幾分顫抖,將將要觸碰到那片紋身,又觸電般縮回。
楚照流半晌沒聽見動靜,疑惑地偏頭瞅來一眼:「發什麼呆?」
連這個背對著望來的眼神也剛好重合。
「……」
謝酩閉了閉眼,冷靜地伸手按住那顆好奇的腦袋,往前面一扭,取出藥仔細包紮那道傷口。
他一直以為,半月多前,只是一場為了在他心中種下心魔而生的荒誕□□幻夢。
……倘若不是呢?
就像一百年前,闖入惑妖幻境將他拉出來的,也不是一道虛影。
謝酩的動作輕到有點磨蹭。
楚照流忍痛慣了,對這點傷只感覺不痛不癢,只是失血過多,腦子有點暈乎乎的。
等謝酩包紮好了,他重新扯上衣服,目光一轉,發覺由於靠得太近,他的左臂和袖子蹭了謝酩一身血。
天要亡我!
他心驚膽戰地一抬頭,才發現謝酩看著他的眼神有點說不出的沉鬱複雜。
「謝兄?」楚照流生怕他提劍就砍,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你還好嗎?」
「……」謝酩盯著他,篤定道,「你都忘了。」
楚照流茫然回望。
謝酩闔了闔眼,揉揉眉心,再睜眼時,又是一副剋制內斂的平淡漠然面孔,冷冷道:「楚照流,我有時候當真羨慕你能這麼沒心沒肺。」
怎麼還上升到這個程度了?
楚照流瞠目結舌:「一件衣服而已,你至於嗎,我回去幫你洗了便是。」
謝酩眼尾微微勾著,睨他一眼:「好。」
楚照流:「……「
你還答應了!
楚照流沒能探究出謝酩究竟是哪兒出了毛病,倆人穿越一片廢墟,來到了空蕩蕩的大殿中。
念珠上的佛息已經很微弱了。
正事在前,楚照流心裡推演了一遍,環顧一週:「應當就是在這附近了。」
但是在哪兒?
他戒指裡是有些寶貝能暫時護兩人周全,但這麼深濃的怨氣,不是曇鳶那樣天生佛骨的人,不到一刻就得脫層皮。
正琢磨著,謝酩注意到一處牆根下的怪異符號,蹲下身,指尖輕輕敲了敲殘破的地磚。
「咚、咚」輕微兩聲。
以兩人的耳力,瞬間就明瞭了。
下面是空的。
楚照流也蹲了過來:「在這下面啊,看這地板也不是一般材質,是不是得找找機關?」
明明身處險境,兩人還暫時沒了靈力傍身,他卻還是興致勃勃的,彷彿世間萬事萬物、何種煩惱,都不會沾身。
謝酩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不必。」
「那如何下去?」楚照流抬眼,眼底明澈如星,透著幾分好奇。
迎著這道目光,謝酩慢慢抽出了鳴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