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花姐把插了調羹的小碗接過去,林放捋了捋袖子,在那塊二刀肉剩下的部分又切了一刀。
這塊肉很大一塊,林放先前只是切去了半個巴掌大小,現在又是一刀下去,切了能有小一斤。
肉都是預先做過處理的,十分乾淨,倒也不需要再行清洗。
林放把肉丟在砧板上,先分割成大片,再切條,後切丁,然後用網格刀了兩把刀開始剁餡。
網格刀最適合用來剁餡,先左斜刀,然後反方向右斜刀,剁到肉餡攤的很薄的時候,鏟到一起,重新再用同樣的手法再來一輪。
如果說直刀剁肉餡的效率是1,那麼網格刀剁肉餡的效率就是2到3,可以節約大量時間。
“小先生,這蛋羹好吃嗎?”
“嗎字去掉。”
林放頭也不抬,兩手輪番動作,悠閒而又快速的剁著肉餡。
來到這個未知世界,只有這一刻,林放的心最是安穩。
眼見得林放只應了一聲,就不再搭理自己,只顧自己剁肉餡,花姐忍不住嗔了一聲,“小先生,哪有你這樣子的呀,好吃你不怎麼都跟我多說幾句,萬一……”
“沒有萬一。”
林放斬釘截鐵的回答,讓花姐有些莞爾。
這樣的男人,她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見過了呢。
“那我嚐嚐!”花姐拿起調羹輕輕舀了小半勺,開啟芳唇,用牙齒含了能有三分之一到嘴裡。
久在十里洋場,過的又是迎來送往,朝不保夕的日子,她最是心疼自己,從來都不曾虧待過自己的這張嘴。
不過是區區雞蛋羹,有什麼好吃的?
擔心踩雷,哪怕再怎麼願意相信林放,花姐還是隻吃了指甲蓋不到的那麼一丁點。
小小的一口雞蛋羹滑到嘴裡,頃刻間就融化掉。
淡淡的雞蛋香氣裹著嫩滑,恰到好處的調味,讓她的口水止不住的分泌。
偏偏這樣勾人的滋味,只在她的舌尖停留了不到一秒,就被狂湧而出的口水給沖淡於無形。
“咦?”花姐睜大了眼睛,“小先生,你這蛋羹……有點東西啊!”
“慢慢吃,彆著急。”
著急?開什麼玩笑!
“小先生別開玩笑了,我陸英花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跟落難的宮女學過宮廷禮儀的,論吃相之斯文有度,整個十里洋場,有幾個能比得過我?”
“哦。”
花姐白了林放一眼,要不是看他已經剁完了肉餡,裝碗調味,又馬不停蹄的調和麵粉做餃子皮,她說什麼都要拍他一下,讓他知道知道,這知花樓到底是誰在當家做主。
哼!
花姐懶得去管忙碌的林放,把調羹上還沒有吃完的蛋羹倒進嘴裡,顧不得品味,趕緊又舀了滿滿一勺,這一次,她還特意舀了肉沫在勺子上,一起放進嘴裡。
香、滑、軟、嫩,美味啊!
雞蛋可算不上是什麼好東西,花姐早就吃膩了。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就是這個她吃膩了的食材,在林放的手裡,居然能如此的美味。
“吸溜溜……”
“吸溜溜……”
花姐手上的調羹不停,以極快的速度,把一碗雞蛋羹給刨了個乾乾淨淨,那種源自對食物的渴望,讓她禁不住想起了幾十年前,她還是個小孩子,被人哄騙到勾欄院,吃到的那碗堆滿了肥肉的白米飯。
那是她人生的轉折點,卻也是她吃過的最好、最香的食物。
幾十年來,哪怕吃過的食物再多、再精,再怎麼美味,始終無法沖淡她記憶中的味道。
那一碗白米飯,有太多的恥辱,太多的欺騙,太多的痛苦,卻也真的很香,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