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坐了下來,他白皙的臉上一點兒汗水也沒有,藍眼睛裡映著湖泊和湖上的夕陽。柯文只敢用眼角的餘光去看他,於是乾脆閉上眼睛。
“累壞了?”萊珀問他。
“還好。”
“對了,手給我看看。”
萊珀不由分說地抓過他的右手,仔細檢查了一下他的手指和手掌,然後高興地說:“還好沒有起泡磨破。”
柯文沒好氣地說:“我又不是女人。”
“讓法師老爺跟著我幹活又把手磨破了可說不過去啊。”萊珀一本正經地說。
“你找我幹活的時候怎麼沒考慮過我是法師老爺?怎麼樣?我這個法師老爺沒拖你的後腿吧?”
“是,是,我以後一定逢人就說,我認識一位法師老爺,不僅魔法一流,還會下地做農活。”
萊珀說著又檢查了一下柯林的左手。萊珀自己的手冷冷的,不如柯文基本沒搬過重物的手柔軟,但也不粗糙。柯文想這一定也是一雙沒有下過地的手。
萊珀又問他:“你是在哪裡學會用鐮刀的?我猜哪裡的法師學院都不會教這個。”
“我父親的故鄉。”
“……”
“別擔心、別多心,我現在還好,累死了,哪裡有精神傷感。而且我對他的家鄉也不熟。我的父親和母親不是一個……呃,不是一個國家,也不是一個民族的人。我是在母親家長大的,只有我父親去世前和他在一起住了一段時間。他是個歷史學家,把工作看得比什麼都重,完全沒有家庭和親情觀念,你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結婚生子。”
柯文把下巴擱在膝蓋上,想起許多年前的某個下午,也是秋天,也是有粼粼水波的大湖,也是一片金色的田野,不過是是稻田。金色的稻穗在風中浪潮般起伏,他拿著小籃子在田埂上走來走去,把感興趣的東西,豆莢、小番茄、玉米、蚱蜢……都裝進籃子裡,但是煩惱還是壓著他,萬物欣欣向榮,他的父親卻在走向死亡。
“後來他生病了,絕症,索性放棄治療到他自己的老家去度過餘生。這時候他又想起我了,把我叫過去陪了他最後幾個月。那是個風景很美的村莊,我在那裡學了不少東西,玩彈弓、游泳、抓魚,還和幾個叔叔學會怎麼用鐮刀。其實只是他們忙農活,我在邊上看著。”
柯文說著又比劃了幾下。萊珀沒有笑,用有些哀傷的目光看著他,但他沒有問他父親的事,而是說:
“——想不到啊。”
“恩?”
“我以為你和賽克斯一樣,都是在學院裡長大的……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精英?”
“我不是,賽克斯才是。你呢?我只在農村裡住過幾個月,山區裡的童年是什麼樣的?”
“我?沒什麼好說的……是很平靜的生活。”
“你的母親一定很寵你吧?我看你以前在家裡肯定不幹活。”
“恩,她非常愛我。”萊珀閉上眼睛,因為回憶而嘴角上揚。他說:“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小的時候,家裡遭到了很大的災禍,失去了全部的親人。其實我那時候不算很小,也有十二歲左右了。是她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我,給予我寶貴的母愛,讓我可以平安長大。她也教會我許多東西,在奧赫倫不一定有用,不過我還是很感激她。”
柯文納悶地問:“你很戀家,我以為戀家的人通常不會背井離鄉。”
萊珀搖搖頭,他看著遠處湖水和天空交匯的支線。太陽現在像是個快要燒盡的火球一樣,一半掛在湖面上,一半沒入藍色的湖水中。他說:“我十八歲的時候,母親問我要不要出去看看,她說外面的世界很不一樣,我可以選擇一生留在家鄉,也可以選擇到外面去看一看,度過一段精彩的人生再回到她的身邊。於是我選擇了出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