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依然空空蕩蕩,比儲物間稍多了幾樣東西:長條的木椅,一個小方桌,兩個木箱,一個瘸了腿用轉頭墊起的櫃子,上面擺了個十四英寸的電視機——如今都市裡收破爛的都沒興趣的古舊貨色。
另一側是廚房,灶臺旁有幾個鍋子,其中一個還打著補丁,單門冰箱上的漆也開始剝落,側面和後背上鏽跡斑斑,每一件東西都顯示處主人家的窘迫。
外面的老太太顯然有些擔心黃織會出事,不過在一樓這麼粗粗看來,並沒發現什麼異常。
我多卡了冰箱幾眼。在這樣的環境中,冰箱會讓人產生很多聯想,我是個想象力豐富的人,有很多想法會不由自主地冒出來。
我握住了冰箱的門把手,有些猶豫,有必要嗎,我只是進來看看黃織有沒有出事,而開別人家的冰箱門,這和翻抽屜一樣,屬於更進一部的窺私了。
冰箱和抽屜最大的區別,在於冰箱要大得多,能藏進體積更大的東西。
我手上微一用力,冰箱門開了。剛開始拉開一條縫,一股怪異的味道就從裡面冒了出來。
我嗅了嗅,忽然一陣噁心,向後退了一步。冰箱門在慣性下,慢慢的自行開了。
開啟的冰箱裡並沒有亮起燈,這冰箱居然沒有插電。
一碗白飯,一碗炒茄子,兩隻雞蛋。就只有這點東西。
這麼熱的天,飯菜只要悶幾個小時就會壞,聞這味道,怕是者少在這沒電的冰箱裡焐了有兩三天了。
我捏著鼻子,把冰箱關上,走出廚房。
為什麼會在放著飯菜的情況下,把冰箱的電源拔掉,這點我並沒想太多,畢竟黃織是個精神病人。但這至少證明一點,黃織這兩天都沒在家吃飯。
他去了哪兒?居然村裡人都不知道!
木樓梯在我腳下吱吱作響,我上了二樓。
二樓是幾間臥室,和底樓一樣空無一人。我連壁櫥和床底下都看過了,沒見到一絲不尋常。這些年來,原本睡在二樓這幾間臥室裡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沒了”,想到這裡,不管我是否相信那老嫗的說法,都一陣心寒。
就像眼前這一屋子的布娃娃,周纖纖如今不管身在何處,應該會想念她們的吧。
我從這間臥室裡走出來,卻突然之間楞住了,我的眼睛在四周打量了一圈,臉上、手上的面板一陣發麻。
這是套在一起的內外兩進的臥室,從內間臥室出來,外面還有一間小些的臥室。再走出去,才是連著上下樓梯的迴廊。
先前從外間往內間走,並沒有覺得不妥,可是現在從滿是布偶的臥房裡走出來,我看見外間的那張床,立刻意識到,這連在一起的內外兩間都是睡人的。
而且外間的那張床,是一張小床。
小床外擺著一個小枕頭,我衝到牆邊的一個木箱子前,把箱蓋開啟,裡面放著的衣服,明顯是小女孩穿的。
裡面那間竟然不是周纖纖於黃織合睡的臥室,周纖纖是單獨睡在這一間的。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是很少敢一個人睡的,哪怕她母親就睡在內間。沒錯了,那間滿是布偶的房間,是黃織的臥室!
我慢慢轉回身,走回布偶間。
真的到處是布偶,床上,桌上,椅子上,窗臺上。我開啟壁櫥,是的,還有壁櫥裡。
我拿了一個在手上,這都是黃織自己縫製的把,灰布做身體和四肢,白布做頭,裡面填著棉絮或碎布。布娃娃的臉是畫的,黑筆畫眼睛,紅筆畫咧開的嘴。
所有布娃娃的面容都畫的差不多,眼睛睜得很大,嘴也張的很大。我忽然覺得,這滿屋子幾十個布偶,正在不同的角落裡瞪著我,在無聲地喊著。
我額頭冰涼,掌心陰溼。黃織為什麼做這麼多的布偶,我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