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通知他了。
剛進門就見數十人匯聚一堂,高談闊論,笑語喧天,極為熱鬧。
數人迎面而來,一個二十餘歲高大青年當先上前,繃著臉道,“今日酒宴乃是為你舉辦,蓋射虎為何姍姍來遲?真是等煞人也。”此人姓索名展,表字伯延,隨司徒楊賜習《歐陽尚書》,學問精深,堪稱敦煌索氏年輕一代領軍人物。
“有事耽擱,索兄見諒。”
“何事比得上同鄉酒宴重要?”伯父兄蓋泓、蓋洄皆不滿其言。
“蔡議郎相邀,豈敢不從?”說起緣由,蓋俊不免有些得意。
“蔡議郎?莫不是陳留蔡伯喈?”諸人無不大驚。
“正是。”
一位健壯銳目少年嚷道:“雖事出有因,可遲到就是遲到,多辯無益,罰酒、罰酒,早聞蓋射虎海量,今日定把你灌醉才甘休。”這人名叫張恭,字子謙,出身敦煌張氏一族,按輩分算乃張奐族孫。
這邊動靜早驚動了眾人,三三兩兩過來敘話,這裡一些人蓋俊入太學時就已透過二伯父兄介紹相識,次兄蓋泓為他一一引見未曾碰面之人。
蓋俊對北地人傅巽和武威人周毖格外留意,他早聞二人大名,今日總算見著了。
既然是聚會自然離不開話題,由於出身邊地,大家最關心的還是鮮卑入寇這件事,另外鴻都門事件也談論頗多。天下人都知道當今陛下劉宏喜歡,自己撰寫《皇羲篇》五十章,不能說驚豔至少也是頗有水準的作品。前一段下詔特招辭賦出眾的太學生待制鴻都門下,其後變本加厲將善於尺牘及工書鳥篆之人也招入進來,侍中祭酒樂松、賈護又引薦一群無德趨炎之徒夾雜中間,陛下不按規矩常常對他們越級擢升,引起朝野非議。蔡邕上書七議就特別提到了這件事,不過未被皇帝採納。
“什麼時候詩詞歌賦也能堂而皇之成為進身之階了?”
在漢代,號稱以《禹貢》治河,以《洪範》察變,以《春秋》決獄,以三百五篇當諫書,可以說經書是為官的基礎。詩詞歌賦?那是什麼玩意?因此一名學子的抱怨立刻引來眾人呼應:
“然。詩詞歌賦小道耳,於治國毫無用處。”
“曹兄說得對,經學才是根本。”
“依我看全是閹人從中作梗。”
“閹人不除,國無寧日!”
眼見眾人越說越離譜,傅巽出聲提醒道:“諸君小心禍從口中,難道忘了五年前那場大禍?”
五年前有人在【朱雀門】上寫道:“天下大亂,中常侍曹節、王甫幽禁謀殺太后,三公、九卿空受國家俸祿而不治事,沒有人敢說忠言。”陛下隨即下詔命司隸校尉劉猛負責追查搜捕,劉猛認為上面所書寫的話與實際情況相符,不肯急捕,被貶為諫議大夫。接替劉猛的段熲一上任便施出霹靂手段,逮捕和關押足有一千餘人,其中大部分為太學生。
傅巽不提舊事還好,一提諸人更火了。
“大兄提他做甚?白白掃了我等酒興。”
“段熲助紂為虐,有何面目立於天地間!”
“呸……投身閹寺,其妄為名將!”
“段熲真我涼州之恥、河西之恥,羞煞人也!”
“……”
看著那一張張年輕的臉上充滿憤恨之色,蓋俊心中湧出一絲哀傷,為段熲。段熲可謂當今大漢第一將才,平定西羌之亂多賴此人之力,以他功績,即使拿到整個漢代也足以排得上號,當他功成名就之際為何投向了宦官?
名?
利?
權?
迫不得已?
這個答案可能只有他自己心裡才清楚。
諸學子怒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幾杯酒下肚,遂展開笑顏,談論幹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