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倏爾幾十年一晃而過，到後來，在他幾乎已經不怎麼再做那些夢的時候，在他以為那些關於另一個人的記憶終將離他而去的時候。
在那樣忽然的一天，他看到了一個人，看到了那樣熟悉的一雙眼睛。
看到了她就那樣突兀的出現在了他面前，
既真實又虛幻，
他幾乎已經記不清她曾經的模樣了，似乎一切都隨著漫長的時間流逝而慢慢模糊了。
但看見她的那一刻，
心臟卻驀地停滯了一瞬間，一切猶如被掀開了的迷霧一般，突然間在他的面前清晰可見，他定定的看了她很久。
明明她看著那樣柔弱無依，和他記憶裡見到的那個人完全沒有半點相像的特點。
甚至她的骨齡也才不過十六七歲，
似乎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他，那最多也只是一個相似的人而已，可你看了那麼久的人，又怎麼會真的認不出來呢？
他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樣的心理，他沒有挑開她很可能有問題的身份。
甚至，在其他人提議的時候，還將她和黎簇一起帶了回去，他知道她的來意不明，他清楚的明白她的到來意味著什麼。
他沒有背叛汪家的意思，但他似乎也沒有揭穿她身份的意思。
他看著她去接觸汪家的人，看著她進入地下研究室，看著她做了很多不利於汪家的事情，但最終…他什麼都沒有阻止。
甚至還幫她掃平了汪景後來的查詢，他知道他的行為已經嚴重違反汪家的利益了。
但他沒打算要背叛汪家，
他只是，
下意識的做了這些事，他想，也許那些記憶還是對他有影響的。
直到那天她問他，你到底是誰的時候，當她的手輕撫上他的眼睛的時候，當他看著她那似乎在看著另一個人的眼神的時候。
他忽然覺得靈魂和身體像是被分隔開的，
空蕩蕩的一片，
一個他在她的面前，另一個他漂浮在半空中，靜靜的看著一切。
他知道她為什麼這樣看他，畢竟那麼長一段時間他幾乎自己都要分不清自己是誰了，大概在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時候。
他把自己活成了另一個人，
所以，
他又怎麼會奇怪她覺得他熟悉呢？他也許有一瞬間的慶幸，他有一雙與那人相似的眼睛，至少她會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可在她垂下眼眸的時候，
他卻又無比清楚明白的知道，他與她從來沒有任何關聯，哪怕他一切做的再熟練，哪怕他再瞭解她，從始至終，那個人都不是他。
他只是…偷了另一個人的記憶而已。
所以，在她探究的詢問他想要什麼的時候，他沉默了很久。
他才說，要不到的。
是啊，怎麼要的到呢，他怎麼又會不明白自己呢？可一個從開始就不對的開頭，結尾的答案又怎麼可能正確呢？
他告訴了她為什麼會認識她的原因，張明月看著他手裡拿出來的那串熟悉的手編繩，上面還串著一枚漆了硃砂的古幣的時候。
她沉默了良久，把東西接了過來以後，她斂去了臉上的神情。
聲音有些淡的說道“從哪裡拿到的。”
也許時間真的過的太久了，也許她早就不太記得以前的一些事情了，但她也沒到老年痴呆的地步，又怎麼會認不出來呢？
聽著他說著的話，她覺得自己大概還是有些母愛的。
所以此刻才會覺得心情不大好。
甚至很是煩躁。
她臉上的神情很淡，指尖微微摩挲，語氣卻顯得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