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一夜未眠,我便不敢打擾了。若非知道你在這裡,雲姑姑恐怕是不願踏出房門半步的。倒是聽白芍說,雲姑姑昨晚被蔣少爺家下人送回來時曾自言自語說,‘真快,不足七日了。’想來此事還是與昨晚的事有些關聯的。”
“昨晚?”雲卿前思後想,卻始終理不出頭緒,便嘆,“昨晚之事……說來昨晚蔣寬幫了大忙,我還未曾道謝。還有蘇行畚,也不曾問最後究竟如何處置了。還有,裴家是正經給師傅發了喪的,這回既然回來了,少說要跟裴家說一聲,也讓董嬤嬤等人不必傷心。還有往日嵐園的下人們,也還需得安排了……”
裴二爺扶穩了她,煩道:“事可真多!”又一想,蹙眉問:“你如何知道董嬤嬤?我不曾提過。還有方才就想問你,你與子曜究竟如何了?”
雲卿不知該從何說起,裴二爺便道:“蒹葭,你說。”
蒹葭原也不忿裴家仗勢欺人,便三言兩語撿著要緊的說了,裴子曜如何要娶葉家小姐,裴家如何請雲卿上門認屍,又如何逼得她不得不搬離嵐園,最後又如何請她上門勸說裴子曜。雲卿仍歪在裴二爺臂彎裡,卻覺身旁六哥兒緊緊掐著她肩膀,想來是憤怒難當。好在他面色冷靜,略帶不滿,正如一般客人應有的神色,不會教人多想。
裴二爺從頭聽到尾,只呵呵冷笑了兩聲,也不多說什麼,只抱起雲卿送她回拾雲軒了。
各自回房,裴二爺只開了方子教疲�q抓了藥送來,有治手腕子的,也有治膝蓋上跪出的淤青的,旁的卻也不聽提起,午飯也是各自在房裡用,皆是臨時改制的藥膳,雲卿雖沒胃口,也在蒹葭勸說下用了大半。到了傍晚,裴二爺仍沒過來的意思,雲卿少不得去見裴二爺,將過年事宜一一與他說了,連帶對嵐園下人們的安排也都呈秉,裴二爺聽得不大在意,只教她一人做主便好,如此雲卿只得暫且告退。
到了晚上,六哥兒來拜訪她,問過膝蓋無甚大礙,手腕子也按時敷藥,便放下心來。閒談之後對弈幾局,也就各自散了。倒是聽六哥兒說裴二爺在醉望齋自己跟自己發了好一陣子脾氣,六哥兒去拜訪時聽他砸碎了花瓶,也就不敢再去了。
翌日,正是大年三十,嵐園無甚準備,毫無年節氣息。一大早起來雲卿去向裴二爺請安,爾後一起用飯,末了便說:“若師傅今日沒有其他安排,我想去一趟蘇記,將下人們先接回來。畢竟是過年,怎好叫他們流落在外。”
裴二爺茶足飯飽,懶懶坐著,虛著眼說:“不急。你許了他們坐轎子回來,總也得給時間讓商陸去安排這麼些轎子。讓蒹葭給你拿件厚實的衣服,陪為師出門拜訪故人。”
雲卿訝異,見裴二爺並無多說之意,便也不好細問,只言回房加衣,重新梳妝打扮了方才出來。不過是略增了脂粉,換了一雙海棠紅的串珠盤花蜀繡鞋兒,且在昨日的衣衫外加了件白狐裘大氅罷了。這些東西一來價值不菲,二來不會過分奢華,想來不論去拜訪的主人是何等身份此番裝扮都不會失了體面。裴二爺略一抬眼,不冷不熱說:“府上的裁縫都養著看的?紫蘇和蒹葭又是怎麼做事的?一身衣裳連著穿兩天,我苛待你了?”
雲卿昨兒惹得裴二爺不高興,所以今兒原是打定了主意好好乖順一番的。但裴二爺言辭古怪,她便蹙眉上前說:“大過年的這是怎麼了?”裴二爺卻不言,又是半闔著眼,也看不出喜怒來了。
二人乘了小轎,裴二爺低聲交代了去處走在前,既沒告訴她,她便也不問,叫轎伕們只管跟在後頭,一路上不緊不慢晃晃悠悠讓雲卿昏昏欲睡,不知多久後轎子停下,便有跟轎的小廝在外頭說:“小姐,到了。”話音才落便有人打著轎簾子,雲卿一看,竟是裴二爺,忙收拾衣裙出了轎子,左右一看認出這地方,不免當即就變了神色。
“師傅,是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