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笑不得,“我是嫁出去地姑娘,不是哥哥的老孃,自古道長嫂如母,那幾位都是我地嫂子——”
“小的不怕打嘴,大膽說一句。”安生陪笑道:“書上說地是一回事,天下過日子又是一回事。北邊姑大,南邊舅大,北邊滿人的規矩是姑娘比嫂子尊貴,咱們也算是入鄉隨俗,不說姑奶奶嫁出去是四品地命婦,便是沒嫁在家裡做老姑娘,也是當家姑娘,咱齊府裡的事沒有姑奶奶不能說的。再者,大奶奶面上厲害,對大爺喊打喊罵,心裡卻是個軟和人,狠不下心管不了人。月姨奶奶那是個一眼看到底,有勇無謀的,能保住自己就好了。彩雲姑娘根底薄,到如今也沒有活明白,是個給點顏色就要上臉的。這三位湊一塊,大爺他又是——”
齊粟娘聽得發怔,苦笑道:“他定不下性子,又壓不住內宅,便是這回幫了他,我又能在京城裡守著他們仨過幾日?”
安生放下茶盞,離座又打了個千兒,陪笑道:“姑奶奶,小的出門之前,秦大管家來府裡尋大爺,小的引著大管家去了那院子,秦大管家看著大爺窩在那裡頭,面上是半點聲色不露,暗地裡怕是腸子都要笑斷了。”安生看著齊粟娘,亦是無奈,“秦大管家今兒回了府必要去和九爺說,指不定八爺、十爺、十四爺都聽著,如今這時節,他們不能往王公大臣家四處竄,也不能擺大宴,聚在一處正是無趣地時候,大爺要是被他們拿來當笑料說,指不定沒幾日京城裡全傳遍了,姑奶奶好歹可憐可憐大爺……”
另一頭九皇子府裡,九阿哥哈哈大笑,從書房走了出來,“得了,你不用怕,你十四爺如今雖然閒得想揍人,卻更愁沒人給他找樂子。”他邊說邊向通直齋而去,沿路的牆根邊擺滿了暖室裡烘催出來的白芍藥、紅牡丹,開得極盛,又許是因著不得其時,在春寒中少了幾份生氣,“爺府裡的女人不比他府裡多?何時像他這樣?他在府裡辦差事時那個利索勁,回家裡倒被女人欺負,居然還躲在外頭不敢回去,他也是個爺們!”
秦道然穿著身藕合色萬字錦袍,腰間束著四板玉帶,遲遲跟在九阿哥身後,“九爺,這話兒,不好讓八爺聽著不是,奴才以為……”
九阿哥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八哥和齊強那小子可不是一回事兒,八是什麼人?齊強的老婆是什麼人?”說話間,面色暗沉了下來,“老爺子看著你好,你就什麼都好,老爺子看著你不好,你一身都是毛病……”轉頭看了看秦道然,“和那些教士談得如何?穆德士最近可是不得意……”
秦道然聽得穆德士,面上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九爺,這些教士居然敢在皇上面前說,不準教民供奉祖宗牌位和至聖先師,只能信他們所謂耶和華。這等妖言——”
九阿哥看了秦道然一眼,撩起身上牡丹紅四爪九蟒箭袖錦袍地前擺,走上曲廊,“爺明白你的心思,你是江南士子出身,自然看不慣他們這等無父無君的言詞。不過,正因他們如此訓導教民,教民人數雖少,卻不可小覷。爺門下地雖沒得幾個封疆大吏,卻是無所不包,你跟了爺這些年,倒不明白了?”
秦道然一驚,恭敬道:“奴才明白,奴才是個江南漢人,又不是隨龍入關的漢軍八旗,九爺卻把奴才當個腹心看待。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用人時還要講個滿漢牽制,腹心都是滿漢八旗裡的包衣奴才,奴才雖不是朝堂上地大臣,九爺給奴才的體面,卻是比皇上給那些漢臣的體面還足。
奴才糊塗了,九爺這般行事,方是成大事的氣度。”
說話間,兩人已經踏上了十四阿哥慣住的通直齋前的曲廊,廊下地湖水中立著成片的枯荷杆兒,便凍直地蘆葦叢一般,夏日還遠未到來。
隔著老遠,十爺便怪叫了起來,“該殺的不殺,不該殺地追著砍,如今這天下全亂套了,秦道然,你居然也敢到老十四面前露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