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看出李遇知的疲憊,點頭表示同意,命人送李老先生出去。從李遇知的遲疑中,朱慈烺當然知道這位老先生考量的深度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恐怕已經看到了自己針對科舉的真實目的。
只要有科舉一天,就有同年、座師、宗師、門生、弟子……不將這片人際網剪開。再好的政治框架都經不住腐蝕。即便清明一時,用不了多久也會故態復萌。而且如今進士科說穿了是考主觀題,會試主考按慣例是內閣次輔,他的政治立場和學術傾向在士林中不是秘密,故而勢家子弟總能投其所好,而寒門學子又去哪裡知道這些?
到了崇禎一朝。周延儒以首輔之尊竟然破壞慣例,徇私舞弊,這更是科舉制度崩壞的徵兆。
但是,與天下士子為敵,自己的力量終究還是太弱了。
朱慈烺送走李遇知。拉鈴召陸素瑤進來。
“準備一張躺椅,鋪軟一些,以後給李先生專用。”朱慈烺檢視著日程表,又道:“坤興入見的事再往後排,我明日要見近衛三營的營官和千總。”
單寧的預備營在經歷了剿匪之後,也算是見了血,終於轉為第三近衛營。單寧為三營營官,授上校軍銜。雖然比蕭陌、蕭東樓低了一階,但他的確沒有二蕭的戰功,對此也覺得理所當然。
比較麻煩的是三營的三個千總,分別委任了惠顯、牛成虎和左光先。從履歷上看,這三個都是勇氣之將。然而從目前的反饋來看,三人對於屈居單寧之下都表示不滿,對於定銜低於另外兩個營更是很不愉快。
這樣的心態讓朱慈烺很不放心,所以將三營拉到了東昌府,策應駐紮濟南府的一營,佈置西北防線。
在招遠方向,閔展煉已經開始編練新的預備營,而且樂夏以東的山賊土匪基本已經肅清、招撫、安置。用不著屯駐過多兵力。
“殿下,公主就在臣的職房,還是見一面吧。”陸素瑤為難道:“已經推了三日了。”
“我記得今晚吳、孫二位先生要來的。”朱慈烺抿了抿嘴唇,道:“這樣,二位先生到了就傳進來,沒到之前先讓坤興過來。燙塊帕子進來,熱一些的,我要洗把臉。”
陸素瑤福身而出,心中暗道:殿下對待大臣真是無微不至,對待自己的妹妹卻有些說不好……
朱媺娖實在是等得沒有耐心了,這才硬賴在陸素瑤的職房裡不走,趴在視窗看院子裡進進出出的官吏。她剛出萊州的時候,還因為皇兄太不給皇父母后顏面,很是氣惱。在泰安州呆了三天,之前的氣已經煙消雲散。她也能明白當下時局險惡,兄長一人獨撐大廈已經十分不易了。
“殿下,千歲爺請您入見。”陸素瑤總算帶回了好訊息,讓朱媺娖神情一振。
“好!帶路吧。”朱媺娖規整了一下衣服,又扶了扶頭上的髮飾,跟著陸素瑤往那神秘的小院走去。
……
這裡並不是泰安州州城,而是泰山腳下的一座大客棧。
雖然是客棧,卻有小半個萊州府那麼大,光是騾馬棚就佔足一里長街,接連鋪開,頭一次來的人還以為這裡雲集了整個山東省的車馬行!從騾馬街再往上走,又是足足一里鋪舍,光是戲子寓所便有二十多間。
越往上走,客房越好,朱慈烺就是住了最頂尖的一棟別院,其他隨行眾人也按級別住進了上舍、中舍。來朝見、辦事的官員,也總能安排出房間床鋪。即便如此,這家客棧的人手也充裕得很,無論要什麼,都能很快送到客房裡。
若不是皇太子殿下要借這裡作為東宮別館,老闆還不願意讓人包場呢!
這家客棧的豪華固然讓朱慈烺大開眼界,更震撼的是,泰山腳下並非獨此一家。其他客棧所佔的位置不如他家的好,規模不如他家大,但放在其他府城裡,也都算是有頭有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