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讓我去,多拉山對峙離這兒八百里遠,多大的事態也輪不上我去處理,你們就別臊我的皮了。噫,酒呢?麵條呢?還真沒有帶脫水菜?”
一班長冷冷地說:“沒帶。我們來要信。”
郝大地讓人戳破,整個人像個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著頭,困難地嚥了一口唾沫,不說話了。十多隻眼睛又齊刷刷地盯著他,他聲音低下去了:“信讓我丟了。”
班長們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一班長帶頭吼了一句:“這些信不能丟。”班長們一下子全爆發了,不能丟!一封也不能丟!一個字、一張封皮也不能丟!王全貴的媽媽得了癌症,找到醫院沒有?劉易勇的妹妹想讀完高中,讀書的錢湊齊了沒有?陶煥的姐姐第三次下崗,找到工作沒有?陳川的女朋友答不答應再等一年,等到陳川復員?周路非的爸爸讓老闆的兒子打了,法院是怎麼判的?這些不是信,是家人,是家!他們在高原上,他們都想知道,想知道家人還好嗎?他們可以把他們的氧氣丟了,可他們不願意丟掉了他們的信,他們苦苦期盼的信,這些怎麼能丟呢?
郝大地看那些兵,看他們怒氣衝衝不能原諒的眼睛,輕輕嘆息一聲,說:“是,它們不是信,不可以丟,可讓我丟了。”
值班室裡一片寂靜,郝大地說:“老規矩,來吧,我受罰。”
一班長出手,給了郝大地一拳,把他打得倒退兩步。然後是二班長,一拳讓郝大地直接貼上了牆。接著是三班長、四班長,以後就亂了,一頓拳打腳踢。郝大地護住襠部,眼閉著,不反抗,任由踢打。
肖沐天在門口站著,繞過群毆者,走進屋裡,拉過一隻板凳坐下,靜靜地看著那場群毆。三班長先看到肖沐天,喘著粗氣停下,示意眾人都停下來。
郝大地痛苦地順著牆滑下去,二班長搶上去扶了他一把,屋裡靜極了。
肖沐天讓班長們各自回班,大家垂頭喪氣地往外走,到門口時,肖沐天又說:“通知各排,每班挑選三個人,組織全班,代表他們的家人給他們寫一封家信,下午操練前,信交給我。”班長們領令離去了。
肖沐天站起來,去門後取下毛巾,遞過去,郝大地不接,盯著他問:“為什麼攔住他們?”
肖沐天把毛巾塞給郝大地,“為什麼不讓他們痛痛快快地踢我一頓?”郝大地質問。肖沐天不理他,從郝大地身邊走開。郝大地暴怒了,“別他媽來你那一套帶兵的ABC,別以為你能從廣州軍區紅到這兒就是老大!你當我是誰?我是雛子?我在廣州軍區也是數得上的角兒,你那套在我這兒行不通,我不需要!”
“事務長在等著器材,你走吧。”肖沐天平靜地說。
郝大地不走,陰著臉冷笑,慢慢抬起胳膊,衝著自己的腹部狠狠地給了一下,再給了一下,然後是第三下。肖沐天站在那裡沒有動,依舊平靜地看著他。九毛九從屋外趔趄著進來,想阻止郝大地,郝大地粗魯地抬腳把它踢開,九毛九從地上爬起來,去扒肖沐天的腿,肖沐天不動。九毛九絕望地在屋裡撲來撲去。
桌上的電話響了,哨兵報告他們看到了古蒙兒,肖沐天放下電話,看也沒看郝大地,朝值班室外快步走去。
郝大地打完最後一拳,長噓一口氣,扶著牆站直,咧開嘴笑,齒間的血還在往外冒著,他一點都不在乎,現在感覺心裡痛快多了。
在中方觀察點,望遠鏡裡,古蒙兒身處沼澤地,她掙扎著拔出一條腿,另一條腿陷下去。她找不到方向,像只迷途的鹿,沒頭沒腦。
郝大地放下望遠鏡,吐了一口血唾沫。另一隻望遠鏡裡,兩名Y方邊防軍正低姿向控制線附近運動,手裡的武器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光。
肖沐天放下望遠鏡,他也看到了正在掙扎的古蒙兒。她想幹什麼?郝大地想知道,肖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