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渾身顫抖,窗外,傾盆大雨嘩啦啦地打在牆壁與窗欞上,本是白晝的世界只剩下一片迷濛的灰暗。
亞當又開始笑,但他的笑容不再滿含惡意,而是有了一些悲涼的意味。
“我恨克萊姆。”他頭一次對外人說出自己真正的心聲,“他像一個不講道理的……太陽,他吸走了所有的光和熱,他總是熱衷於搶奪別人的東西,哪怕他已經擁有任何能夠想到的一切。”
“可是我該恨你嗎,凱瑟琳?”亞當的所有表情終於消失了,他木木地看著凱瑟琳,就像當年坐在詹妮爾身邊那樣,“你只不過是一個揹負詭計的孩子,詹妮爾在臨終前希望你會像天使一樣純潔美好,你似乎也確實是這樣的。所以我該恨你嗎?”
凱瑟琳的身體緩緩地、緩緩地向下滑動著,她跌坐在地上,不知道除了流淚以外自己還能做出什麼其他反應。
原來是這樣,原來真相是這樣的。
那些在童年所遭受的所有冷待,原來都是有原因的。
她一直以為亞當與傑瑞洛是憎恨自己害死了詹妮爾,但事實總不會如她所願。
他們確實在透過她看向另一個人,但那個人不是詹妮爾,而是克萊姆。
一時間,室內只聽得到淒厲的雨聲以及若有若無的啜泣聲。過了一會,凱瑟琳感覺臉頰都已經沒有什麼知覺了,她木然地問道。
“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凱瑟琳的眼珠緩慢地轉了轉,“我為我剛剛過激的言辭感到抱歉,我不是你的女兒,你隨時都想捨棄我,這是合理的,現在,我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私生女,該為我所竊取的十八年富貴人生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呢?”
在寂靜中,亞當其實已經感受到如海潮般一陣陣襲來的悔意。
無論如何,凱瑟琳都是無辜的,從見到她的第一面時,亞當就知道這一點。
但他實在是控制不住那些一直在隱秘生長的情緒。這麼多年,他唯一想做到的,只不過是曾經克萊姆已經做到過的事。
但他沒有做到。他引以為傲的政治生涯在皇帝幾句不輕不重的斥責中就畫上句號,而始作俑者的女兒用鄙夷的眼神看著他,狠狠撕碎他僅剩的自尊。
他不想再忍耐了,至少現在不想了。
於是他帶著報復般的快感向凱瑟琳揭露了這個不堪的事實。既然已經無法回到過去,那他要讓凱瑟琳也承受同樣的痛苦。
他無法為自己那夭折的政治抱負找回公道,於是他只能揮刀砍向更弱者。
他一直都只是這樣一個卑劣的普通人。
但看到凱瑟琳,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詹妮爾。
詹妮爾未必不知道這不會是自己的孩子,但她還是接過了克萊姆手中的襁褓,為她送上了自己最美好的祝願。
而亞當所做的一切都與這個願望背道而馳。他突然有點不敢面對凱瑟琳,他匆匆站起來。
“你別多心,父親剛剛也有不對的地方。”他自暴自棄地說道,“這些話,你就當沒聽過。就算你不是我的女兒,你也是克萊姆的女兒,你身上同樣流淌著格林維爾的血液。”
凱瑟琳沒有說話。她的一切隱藏在忽明忽暗的天光裡,亞當看不清她的真實想法。
他知道凱瑟琳根本無法真的當做沒聽過這段話,但他突然有些承受不了註定的結局。說完,他逃跑似的離開了凱瑟琳的房間。
他將房門摔得很重,其間夾雜著麗娜怯怯的道別。
麗娜滿臉擔憂地走了進來,看到呆呆的凱瑟琳以及滿地的狼藉,她的臉上流露出無法抑制的心痛。
“噢,天吶,我的小姐,究竟發生了什麼?”麗娜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將凱瑟琳從地上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