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蔓可瞧見了你不曾?”
珮環立刻搖頭道:“她自是未曾瞧見婢子。婢子躲在了一旁。”
傅珺便問道:“你是躲在哪裡的?那花房裡有能藏身之處麼?”
珮環似是早知道傅珺會這麼問,聞言立刻便胸有成竹地道:“婢子便躲在那大花架子後頭。”
“哦?”傅珺的面上浮出一絲極淺的笑意來。淡聲重複道:“你是躲在那大花架子後頭的麼?”
珮環用力地點著頭,咽喉部位卻是極快地吞嚥了一下,方道:“回四姑娘的話,婢子便躲在那大花架子後頭。”
傅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你今兒早晨可換過衣裳?”
這問題問得十分奇怪,珮環疑惑地歪了歪頭,卻仍是答道:“回四姑娘的話,婢子不曾換過衣裳?”
“襪子呢?可換過不曾?”傅珺又追問了一句。
珮環搖頭道:“不曾換過。”
一旁的傅珈帶著笑意道:“四妹妹快別問了,我告訴你吧。這珮環從早上到現在別說衣裳了,連一根衣帶都沒換過。如何。你可滿意了?”
傅珺立刻轉過頭去。向著傅珈送上大大的一個笑臉,歡然道:“多謝二姐姐。”
說罷她便轉向珮環,突兀地道:“珮環,將鞋除下來。”
珮環不明所以。一下子愣住了。
一旁的崔氏聞言。眼中驀地便劃過一道亮光來。她恍然大悟地向傅珺看了看。旋即她便將帕子掩在唇邊,遮去了那一抹了然的笑意,又向一旁的張氏瞥了一眼。神情中帶著極淡的鄙夷之色。
珮環此時雖是萬分地不解,卻也不好拒絕。只得跪坐在地上,開始去褪腳上的鞋。
不知何故,她心裡有點打鼓。這四姑娘無緣無故地叫她除了鞋,原因何在?難道這鞋上還能有什麼不成?
她一面想著,一面便將兩隻鞋皆除了下來,臨到鞋離腳時,她還特意仔細看了看那鞋子。
今兒她穿的是一雙品藍色繡折枝梅雲州綢面兒鞋,鞋子很普通,她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麼來。
傅珺此時卻又轉向了婁嬤嬤,和聲道:“也請嬤嬤除了鞋。”
那婁嬤嬤一點都沒露出驚訝來,只道:“好,便聽四姑娘的,我這便來除鞋。”說著她便也將腳上的一雙青布棉鞋除了下來。
傅珺便示意一旁的涉江道:“你去,將兩雙鞋反過來,鞋底朝上。”
涉江依言走過去,將兩雙鞋歸攏一處,翻過鞋底,眾人凝目看去,卻皆是面露訝色。唯有崔氏一臉的瞭然。
原來,那兩雙鞋的鞋底竟是截然不同。那婁嬤嬤的鞋底上印著極其鮮明的紅色痕跡,而珮環的鞋底上只沾了些灰,卻是乾乾淨淨的。
傅珺便指著婁嬤嬤的鞋底,面朝張氏等人平靜地道:“大伯孃、二伯孃、母親並二姐姐、二表姐請看,這婁嬤嬤的鞋底上印著紅色的印跡。這印跡卻是有來歷的。”
說到這裡,傅珺略略停頓了一會,方才續道:“方才我與婁嬤嬤說的話,想是大家都聽到了。我與婁嬤嬤說起的金線蘭,如今在那花房裡便有五、六盆。這金線蘭極為嬌貴,需以一種特殊的紅色泥土培育。這紅泥產自南洋,有隔溫除溼、潤澤花草的奇效,還有個極好聽的名號,叫做‘紅螺黛’。這名兒一是說明此泥昂貴,堪比那螺子黛;二說的卻是這紅螺黛的一個特性,便是沾物即染,與那螺子黛亦十分相似。且這紅螺黛染上的顏色,輕易三五天消不去的。這婁嬤嬤因每日都要照料那金線蘭,而那金線蘭又是以這紅泥培著的,故爾她的鞋底才是紅的。”
傅珺清清淡淡的聲音在眾人的耳畔迴盪著。若是不看此時場中跪著的兩個人,只聽她說話的語氣,旁人定會以為這位四姑娘是在與人閒話田事花譜,一派舒緩端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