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綿乖巧地點頭,將臉上的欣喜壓進心底,免得男人看見她這麼歡喜的模樣心生不快,收回允許。
寧之肅才懶得理會她心裡的小九九,朝政繁忙,他忙著去校場督查,匆匆走了。
用過早膳後,她帶著大丫鬟雨棠,和吳遠一道去了若盧獄。臨近門口,她有些不敢進去,還未見人,淚水就已忍不住跑出來。
雨棠拿手帕輕輕為她擦拭,勸慰道:「小姐,這能看見親人了,怎麼還哭呢。這是該高興的事情,若是哭傷身子,反倒讓人擔心。」
她竭力調整呼吸,擦拭好臉頰,走了進去。
這裡仍是她走時的模樣,昏暗,肅靜,火把照耀中間的通道,只是她感覺牢裡的寒冷似比剛被關進來時更加刺骨。
伊榮正和其夫人被關在相鄰的牢房中,以柵欄相隔,獄卒看見兩人不時伸手交握聊天,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阻止。
牢房條件惡劣,但還算乾淨,頭頂的方格窗是陽光進來的唯一地方。伊榮正和伊夫人,便時常看著那小窗,盼著女兒平安。
三人真的見面了,一時相顧無言,伊夫人悲慼的一聲「女兒!」打破了平靜。
伊榮正的心情從女兒仍舊生還的慶幸,逐漸到質疑。
伊綿的支吾讓他們擔心。一個弱女子能逃到哪裡去。
伊夫人看見伊綿頸間未遮掩好的紅痕。
伊綿無法,撲通一聲跪在堅硬的泥地上,「爹,娘,是綿兒的錯。綿兒,綿兒……」她說不出口。
伊榮正雙拳緊握,「可是太子?」
伊綿緩緩點頭。
伊夫人將伊綿拉起來,抱著不撒手,淚痕沾濕伊綿的華裳。
就知道沒好事情,伊夫人哭得撕心裂肺。他們的女兒從小便是被放在心尖尖上的,如今變故叢生,到底被人鑽了空子。
一朝從高堂上跌落,伊榮正有過許多的不甘心。他老奸巨猾,曾經在朝堂上如魚得水,弄權如善水者弄潮,成就感無比巨大,只盼得妻女安好,富貴一生,便是圓滿。
對權勢的不甘心逐漸在牢獄中被磨滅,剩下的,只有對妻女的愧疚。若是她們安好,舍了他這條老命又有何妨。年歲漸長,一無所有,他才覺從前的一切都是浮雲。
但是晚了,晚了!
伊夫人將伊綿上下打量個遍,縱然伊綿如今看著氣色尚佳,穿著精美,身後跟著氣度不俗的侍女,她也知自己的女兒處境不會好過。
何況伊綿怎可做那沒名沒分的事情,便是再高的門第也使不得。
伊夫人心口絞痛,氣憤不已。
雙親沒有怪罪,只有心疼。伊綿越發覺得自己做了錯事,不住地認錯。
相見的時間寶貴,三人不願耽擱在無用的情緒之中,終於坐下來,好好說了一會兒話。
伊綿的爹孃知道她身子不好,言語間報喜不報憂,只願讓她安心。
若是女兒能活下去,他們兩個怎麼樣,似乎已經無所謂了。
伊綿拉著兩人的手,竭力將眼淚壓下,只想讓他們安心。
「爹孃,女兒一定會努力救你們出來。」
「萬萬不可!」伊榮正的聲音蒼老不堪,「綿兒,我和你母親這輩子已無指望,你活下去,才是我們最大的期盼。」
伊綿哽咽,點頭。可她怎麼放得下。儘管兩位老人一再讓她寬心,但這牢獄裡的一切做不得假,他們的真實境況如何,伊綿想想便心痛難忍。
回了別院,伊綿頭疼難耐,屏退了侍女,也未用膳,只道自己想躺會兒,不想被打擾。
從牢裡出來,再回到這個奢華的別院,她始覺自己和爹孃沒有兩樣,都被寧之肅囚禁著,不得脫身。只是她的牢籠,華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