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馬上從心底往上翻起一種上當受騙甚至可以認為是被侮辱被損害的感覺。對我這個表面看來不修邊幅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甚至有點邋邋遢遢,但實質上是走南闖北書林漫步文海沉浮,在書刊發行二渠道幾經被書商拉攏腐蝕曾住過許多五星級賓館曾吃過許多名菜大菜地方菜特色菜的文學編輯來說,他真是下看了我。不,是瞎看了我。不過,我很快就從心底裡原諒了他。一個在繁鬧小城的商機中成長起來緊接著又復歸舊形但卻又不甘寂寞不甘泯滅的勢利之輩,我怎麼能把自己與他放在一個水平或者一個檔次上去較勁兒呢?這樣一想,我心中的天平立馬就平衡了。
飯店門前的裝潢俗不可耐不值得下筆描寫,反正有一塊寫有“花園酒家”的匾額高橫在門頭且有落款表明為當地一個人物所題;餐廳狹窄到了極點,除了臨街牆上有一門一窗其餘三面牆無窗只有一面牆開了門通往內廚且油煙溢位可見,這樣的環境空氣是絕對無法流通的;四面牆壁上裝飾了一些更準確地說應該是釘上了一些蘋果香蕉橘橙草莓蜜桃菠蘿帆船鐘表酒瓶咖啡杯等等之類的鋁合金鑲邊的膠面紙畫,並且那些裝飾物由於長期遭油煙薰染早就灰塵滿面油漬麻花,這種種可視現象已經從不同方面體現了當代中國北方小繁鬧城市商營餐飲業的基本特色。我發現那位畫了兩槓濃眉塗了兩片血紅嘴唇顯得俗氣異常的女服務員由於某種說不清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頭天晚上睡覺沒有蓋好毛毯患了熱感冒她不時趁人不注意用手在唇上鼻下揩清水鼻涕並且從不見她到衛生間去用肥皂搓洗。我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難怪啊,本來這家飯店就沒設衛生間的地方甚至沒有顧客飯前便後洗手的水池水龍頭或者是洗臉盆。我不死心,再仔細察看,透過廚間半開著的門縫終於看到昏暗的後院停放著一輛由大汽油桶改制上面開口尾部有架子車內胎做放水器的拉水車,啊,廚間竟然也沒有通自來水!我馬上聯想到這個飯店的所有盤杯碗筷都是在極其節水的前提下涮洗的,即服務員從加入高效洗潔劑的濃稠的泔水桶中將被泡洗過的餐具各類撈出來,隨即用一條油黑的毛巾將它們使勁揩拭乾淨,然後放在一個地方備用。
店堂內竟然有蒼蠅飛舞,幾隻被養肥了的大著沉甸甸的肚子不間斷地作拙劣飛行表演嗡嗡叫著的活物微型飛機似地在熱氣騰騰的碗碟上空盤旋並伺機俯衝,其中有一隻過高估計自己的飛行技能在俯衝表演時張牙舞爪忘乎所以終於栽進其中之一碗碟那粘稠而肥膩的湯汁,毫無掙扎,當場機毀人亡。在充滿耐心而興味十足的觀察之中,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在一個飯店裡就餐,於是這機毀人亡的事件便立刻啟用了我的一些憤怒。我大聲斥責服務員,讓她叫來老闆當面理論。服務員一臉無辜地走進內廚,須臾店老闆挺著個孕婦肚子訕訕地跟著她走了出來。他先是滿懷假意地詢問緣由,緊接著就當著大家的面厲聲臭罵女服務員工作馬虎不負責任,並嚇唬說明天就辭退她。為了表示歉意,他親自找來蒼蠅拍瞄準蒼蠅之一四處揮舞追打,期間又不時涎笑著向我們點頭致歉。
其實從內心來說對這類下層餐館經常發生甚至較高檔次的酒店也難免不發生的小事我並沒有感到徹底的厭煩,即便是自己突然爆發出來的那股子洶洶怒氣也多半是逗逗店老闆戲戲服務員在飯局的空檔裡找出些樂子來,並沒有論事減款的目的。因為飯局不是我開設的,即使減款壓價了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而店老闆侵犯人權咬牙切齒地臭罵那服務員,服務員臉上現出張皇失措害怕明日被辭退再也找不到飯碗的委屈表情,也同樣都是擺給我們看的,實際上是他們早已經演熟了的堂前戲。我的人生經驗告訴我,那大腹便便但卻有著鷹隼般眼神且雄性十足年屆半百的黑臉老闆與那看似初出茅廬不堪惡言實則是經過場面的母馬的服務員絕對不是挑逗與被挑逗的關係,而應該是男歡女樂水|乳交融棒打不分曾數次到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