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的樹梢悄然無聲地落下,卻似乎受到了某種抑制似的,在空中極為緩慢地舞動。下方的地面盡是枯枝腐葉,一眼望去可知沉澱積累至少有十年時光。
第一個感覺是“靜”。那樣蕭蕭落木的寧靜裡,偶有草莖間細微的蟲鳴輕盈,偶有搖曳中枝葉的沙聲悠遠。但是一切聲響都只是為了將那種安眠的靜謐演繹到極至似的,不帶半點浮華之感。“靜”也可以是“不靜”,它其實是一種無法看見的美麗,卻能在人心中泛起點點漣漪。它就如春季裡讓花朵綻放的一縷微風,淡然沁人心脾;也猶如夏季裡落於海面的一段月光,幽然遠離喧囂。它既是秋季裡昭示收穫的一聲歡笑,熱烈洋溢幸福;也是冬季裡漫天零落的一季寒雪,自有晶瑩之美。
那種幽靜的氣息,縱然僅僅一人踏入,恐怕也會將所有的美好撕碎,徒留傷懷。
在樹林中央,有一棵通貫天地的巨木,巍峨聳立在純白無葉的空地中心,一眼望去便有橫貫穿越千年時空之感。當抬頭時候,你能望見的只有奇異的青褐色的主幹,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都不見分支。由於它實在太高大,反而會令抬頭觀望的人有一種天欲傾倒的壓抑與錯覺。那裡,從極遠的虛空中墜落的,已不是翩然的葉,而是晶瑩中透著緋紅色的雪,會紛揚瀰漫旅人的肩頭,落地即消。
樹幹的根部,竟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倚樹而眠。
看到他第一眼時,你只會注意到那絕色的面容,完美無暇,靈逸若仙。沒有人會懷疑它的美麗,因為它精緻地像無數藝術家眼中追尋美神的信仰,純美如所有少年人夢境裡旖旎的幻想,都是那樣地令人著迷。所以它甚至顯得有些不真實,不屬於這個凡世,或許本就不應該在這個世界上現身,連觀望世間似乎都在汙染那純潔的存在。
讓人難以接受的是,這樣的絕世之美卻偏偏是屬於一個男人的。地面蒼涼的白色微光之上,有一襲青色的長袍,以自由散漫的狀態覆蓋著那個人的身體。衣袍散在盤繞曲折的巨大樹根邊緣,曲折千疊,而修著白色花紋的衣襟也漸漸滑落,裸露出左肩和大半平坦的胸膛,充分證明了“她”應該是“他”的身份。
“如若真不在意的話,汝為何來此?葉。”微涼的紅雪盡頭,林間漸漸現出一個白色的影子,帶著些許突兀的步伐踏入巨木之下的白色空地。聽到那樣的話的時候,影子回了下頭,林間所有的寂靜旋即被那一回首時的寒意眼神驚破。
林間陰影的深處,北翼心一如往昔安坐著,但他的坐下卻不再是木質的輪椅,而是糾結交錯、富有生機的藤蔓。這些藤蔓沿著梧桐木堅硬的枝幹盤旋而上,形成繁雜的穹頂,守護在北翼心的四周,聲音響起的時候,藤蔓便隨著那音調的起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或枯萎著,每一個字的凋落,都像擁有著天道迴圈的奧秘力量,卻又難以捉摸。
方才的話,正是從北翼心口中吐出的,但卻已,不是原本曾聽聞的聲音。那甚至連人類的語言也不是,有如吟唱的低音,透著莫名的寂意……
“你,才是北翼心的本尊吧。”那白衣人正是葉天然。他聞言轉身,卻沒有邁回林中,紅雪中細微的風吹散他白色衣衫的皺褶,時聚時散,有如白色天空裡掠過的鳥群,發出低沉的聲音。袍角邊緣上似乎有淡金色的奇異符號,毫無規律地時隱時現,卻偏偏似乎在展現著一種同樣充滿著眾生玄幻無常的天地至理,即便同北翼心相比也絲毫不差。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葉天然微微頓了一下,神色漸轉為肅穆,唇邊再飄落的已經是與方才北翼心使用的一樣的語言:“吾來此之因,是為宿命。”
“宿命?”北翼心的笑聲透出不屑冷意,“汝可知……汝乃不該存在之物,眾生宿命本就不是為汝等存在的。此乃空間沉眠之地,非汝可以侵犯之所。”話語流轉之時,原本只有梧桐木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