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髮只用粗布帶子隨意束起一些,顯得隨性慵懶。他目光始終平靜淺淡地看著她。
見她醒了,便微微彎起唇,眸間一點清光流轉,薄薄的唇一開一合對她說了幾字。
很多年以後,聶清越忘記了那夜的景色忘記了前世的困擾,卻依舊記得顏述那夜對她說的話。他聲如寒蕭清凜,又似落玉透澈,他似笑非笑,他說:“醒了就莫再睡去。”
顏述或許只是機緣巧合無心之語又或許是真的看出了她求生意志不強,但那一刻所受到的觸動的確影響了她往後的全部生存態度。
聶清越沒有出聲,只靜靜地看著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男子,浸潤在千百年前溫柔的時光中風姿卓然。
聶清越在顏述臨時租的院子裡不言不語地過了五天才算是完全地接受了她穿成了迎墨國丞相之女,擁有了一個和她前生同名的人的截然不同的人生。
而其中有一項事實整整佔了她大半的時間去接受
………那個時而溫雅時而疏狂的叫顏述的男子,是她即將成婚的夫君。而且據說,是她那個叫聶安儒的爹拿著快埋入土的陳年人情債對著顏述軟硬兼施地逼著的。
這要讓人情何以堪。
無奈地看著手中一對通體瑩潤白皙的玉佩,聶清越慢慢地按著邊緣延裂的紅紋拼接起來連成一個完整的圓。顏述告訴她這是她生母的遺物,當年他師傅欠了別人一筆帳,以半塊玉為記號留給了那人,承諾無論相隔多久只要有需要,拿著玉都可以尋他了一個願。師傅死了,債自然輪到徒弟去還了。只是沒想到,那人也去了,玉留在了聶安儒手裡。
而聶安儒在得知聶清越跨過了鬼門關後思慮了片刻,就把玉拿出來逼了婚。女兒嫁給了顏述後虛弱的性命自然有了保障,起碼可平安度過餘生。
至於聶安儒為何寧願摒棄名譽氣節使用小人手段,寧願拋棄尊嚴下跪相求換得顏述醫治也不願意一開始就拿玉佩出來,聶清越想她大概能猜到幾分。
那一筆帳,是顏述師傅欠她生母的,大概是一筆剪不斷理還亂的情債。
聶安儒愛聶清越的生母,也愛她這個女兒,是以捨棄,是以相求,是以逼迫。為了她深思熟慮步步退讓到這種地步,即使不是自己的父親,前生從來對親情感受甚少的聶清越也非常受觸動。
恍惚出神間顏述已走到她身旁坐下,“你的病需要繼續醫治但許多藥材在他處,我計劃明天就出城。”他邊說邊慢慢地在桌上擺開幾碟小菜和一碗白粥,“是否同去?”
眼前似水墨畫寫意舒暢的男子正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她,午後陽光正好一室暖金流照。
為何不去?要再好好活一遍,活一次充滿各種未知和可能的人生。
聶清越忽然莞爾一笑,似日光明亮:“好。”
第 3 章
古代未經汙染的山水風月都是清涼怡人的。可惜這個星明月朗的涼夜聶清越卻坐在滿目喜慶的房間一陣心累。
當初出於方便靜養治療的需要,顏述施針後直接就把聶清越帶回了自己的院子住。人命關天聶安儒當下就點頭同意了。然而現在,兩人回去象徵性通告聶家一宣告天要出城尋藥治病,聶安儒大人的回覆很丞相很直接:“可以,先把婚結了。”
聶清越看著這個一身成熟儒雅風度的中年男人暗暗扼腕,再怎麼愛女心切終究是個封建社會統治下的男子,閨女名節果然是很重要的。她一試圖開口拒婚就被引經據典地教育了一頓,主題是論未嫁女子與未婚男子共住五天之後成婚的重要性與必要性。
顏述只是一副配合良好請君隨意的樣子,於是聶相風風火火地動用寬廣人脈資源,當天晚上就把女兒嫁了。
風流神醫竟結緣於有才無貌的丞相小姐,京都人民非常賞臉地表現了對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