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書記的老爹,以及日後……我們兩家的命運……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話到這裡停住,我看到的不僅是程跛子的追憶,還有眉宇間深鎖的痛苦。敢情,這段回憶只是一個序幕,而真正的故事也因為序幕才剛剛開始。我拍了拍程思林的大腿,告訴他:“我去倒幾杯水。”
回來的時候,父子兩個還是沒有任何交集。我把水遞給程跛子,又推了一杯給程思林,坐下來後,好奇心促使我張口就問程跛子,“那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呢?”
程跛子喝了一口水,在我面前很神奇地拿出一包煙,還問我和程思林,“要不要來一根?”程思林理都不理他,我卻很客氣地說:“以前有抽,現在都戒了。”
程跛子呵笑了一下,有點開玩笑地說:“怕裡面有摻白粉,是吧?”
這玩笑一出,我覺得有點開大了,連忙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很是認真地說:“伯伯,你見笑了。現在有了女朋友,被強行禁止了。”
“嗯,聽老婆話好啊!這年頭,大男人不流行了,是不是這樣?”
被他這麼一說笑,我對他嚴肅的印象也銳減了許多,心裡也開始相信,程跛子不應該是一個如外界傳聞的不分青紅皂白,不講道理的人。畢竟,混黑也好,也是要“理”字客氣在先的。而恰恰不同的是,一個越有霸氣和威嚴的人,偶爾跟下面的人笑一下,開個玩笑,都會讓人覺得很溫暖和親切。換句話來說,應該是更具有親和力。當然,像電影裡只有打人,罵人的老大,放到現在,估計也還有,但已經不怎麼吃得開了吧?
對於他的問題,我還是以笑回應地說:“日子都是要過,在外可以大男人,對內總是要學著去體諒女人啊!”
程跛子夾著煙的手指在半空中對我連續點了兩下,嘴裡長長地發出“嗯”的一聲,然後,用手掌心蹭了蹭右側臉的髮際線,頗有深情地說:“我跟思林的媽媽就是這樣。”
講到程思林的媽媽,程跛子停了一下,換了個神情,幽怨地說:“唉,怎麼說呢?當時抗美援朝結束後,思林的太爺爺…… 和現今鄉書記的老爹一起光榮地返鄉了。為了歡迎凱旋而歸的英雄,當時的鄉支書分別給他們頻發了獎勵,有工作,有土地。
因為我們一族揹負著地主階級的名聲,鄉支書考慮到當時群眾的議論和影響,還是對思林的太爺爺照顧性地獎勵了土地。而現今鄉書記的老爹,因為背景清白,又讀過幾年書,所以…..安排在了鄉里的保衛科上班。雖然,命運殊同,但是,鄉書記的老爹卻一直對思林的太爺爺照顧有加。
因為…… 在抗美援朝的三年中,思林的太爺爺是他的班長,為他擋過子彈,為他負過傷。那種在硝煙瀰漫,烽火沖天中建立起來的生死情誼,早已超越了上下級別的存在。有的,只是一個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同一個村的人,必須一個不差地回去,來一起來…..回一起回….. 這是一種在渴望生存的環境下,你不得不去做的信念和堅持。你們沒有辦法明白,而我也沒有親眼經歷過,但是,你們和我都可以想象得到:在戰火中,子彈飛過來“嗖”地一聲,從你耳邊擦過,幸運的時候,打空了;不幸運的時候,你會眼睜睜很殘忍地看到,自己認識的人……在你面前,就這麼…….一個、一個地倒下去,你又不能一個、一個地拋棄。思林的太爺爺還活著的時候,告訴我老爹:他們是含著眼淚,告訴自己,死…..或是傷……都要一個一個地扛回去。你不扛回去的話,屍體就會被炸彈給炸的粉碎,連渣都找不到。要不,就是被倖存的野狗,野狼給啃噬了…….
所以,如思林的爺爺後來告訴我的:能活下來,靠的不一定是實力,更多的……是運氣。而當時的人,關係也特別的要好。畢竟…… 能從死神那裡把命給奪回來,那種義氣,更勝過於鐵打的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