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原來”兩個字的時候,程跛子停了下來,輕輕地嘆了口氣。
可是,驚奇的一幕卻發生了。程思林終於抬起頭,嘴裡第一次有點追問地味道,出口就問:“然後呢?”
時間…… 彷彿在程思林抬起頭那一瞬間就凝固了。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他們父子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照面?在看到彼此的臉孔時,顯然,程思林或是程跛子都有點微微地怔在了桌子兩邊,一個是面露覆雜之色,一個是神情變得驚喜不已。
面對這一刻,連我都有點控制不住地伸出左手,緊緊地抓住了程思林的大腿。而他,低垂的右手很是明顯的顫抖了兩下。再看看程跛子,嘴巴抖動了兩下,想說話,卻一時間說不出口。就這樣,兩父子注視著彼此,誰都沒有說話。我的感覺告訴我,他們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彼此”。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是不可能割捨,不可能忘卻的。再回頭看看他們,真的很像,寬寬的額頭,鼻子,眼神都像極了。
而最戲劇性的是,在彼此的對視中,是程跛子不好意思地先把眼神給移開了。他微微低下頭,原本還十指交叉的動作,改換成了兩隻手抓著一次性紙杯。然後,開口很緩慢地說:“看到你,讓我一下子想到……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其實…… 我有去看過你們母子,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後來,沒想到卻差點出了事…….”
回憶…..明顯是痛苦的,痛苦到,被抓著的杯子都有點變形了。看著眼前的程跛子,我彷彿在一瞬間,看到了一個被回憶折磨得苦不堪言的人,而不是一個久經沙場,充滿歷練的人。程思林盯著他的眼神,貌似也柔和了些許,但聲音仍然冷冷地重複著剛才問的三個字,“然後呢?”
程跛子臉頰的肉一抽,有點自言自語的樣子,緩緩地繼續道:“唉,一個一個說吧!慢慢你們就知道後來的事了。
我和思林的媽媽沒有講話前,我一直以為她是我們鄉里的人。等到我們講話後,我才知道……她真的好辛苦。
每個清晨,我們還躲在睡窩的時候,她已經摸黑起來餵豬,澆菜。然後,拿著家裡還算是‘嶄新’、‘完整’的小鍋盛滿乾癟的飯菜就來上課。但是,每一次來上學,她都要爬上一個坡,直到翻過一座山,才能到我們學校來上課。不管是嚴寒酷暑,還是颳風下雨,她就這麼默默地走著。那個時候,路還沒有像現在這麼平坦、寬闊、安全,到處都是沙石、黃土。一到下雨天,滿路的坑坑窪窪和泥濘。
而實際上,思林的外婆、外公,因為她是家裡的長女,又因為家裡拮据的經濟,一直都不想讓她去讀書。他們都說,‘女孩子家,讀什麼書?在家裡帶妹妹、弟弟就好,讀書了,家裡的活怎麼辦?書讀了,以後出來….. 就不用做活嗎?早做,晚做,都不是一樣要做活。’
但是,思林的媽媽沒有退步,她哭著、餓著、一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父母給她去讀書。她說,她放學後,還是會繼續做家務,照顧好妹妹、弟弟,頂多……自己早起一點,把家裡的活做完再去讀書。再後來,連四周的鄰居都過來替她說話,她父母才勉強的答應了下來。
可是,思林的外公外婆卻給了她一個很苛刻的條件,就是……. 讀書不要在鄉里讀,省得在鄉里丟人現眼。就這樣,思林的外婆把她帶到了我們鄉里來,找到不算近親的校長,安插在了我們班讀書。而思林的外婆這麼做,就是想讓她知道……上學的路,有多麼的長?多麼的遠?
為了打消她讀書的念頭,思林的外公外婆,一邊編謊言,一邊還嚇唬著…… 來我們鄉里的路上,要爬上的坡,要翻過的山,經常有咧嘴狗出來,到處叼小孩,到處吃牲口。所以,勸她不要讀書了,好好在家裡幫忙就好……
後來,我就問思林的媽媽,為什麼這麼堅持要讀書?她堅定地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