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門被人輕輕叩響,一道悅耳如大珠小珠落玉盤的女音,清脆地散開在空氣中:“殿下,在嗎?”
恰是楚嬌柔那別具特色的嗓音,吐字時每句話的末尾語調上揚,猶如百靈鳥的歌唱,滿是繞指柔情。
鳳景瀾眼眸微微一黯,心中對於這位天真爛漫、家世雄厚的側妃,倒也頗有幾分憐愛。室內的燭光明明滅滅照在他的五官上,直襯得眼眸愈發深邃,鼻樑越發高聳。
屋外的楚嬌柔微微一滯,清脆如珠的聲音接連響起:“傾顏出身藥膳世家,也算是我的好友了,她性子嫻靜少言,還望不要觸怒了殿下才是——妾身先行告退了。”
緊接著便是一串輕盈地腳步聲,顯然是楚嬌柔領著婢女離去的聲音。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字字為她做打算,顧傾顏心中生出幾分感激,卻也不會宣之於口,而是默默記在了心中。
與此同時,面前鳳景瀾無緣無故罵了她一頓這筆賬,也被她牢牢記在心裡。
鴉青色的纖長睫毛,遮去了眼底最真實的神色,她雖然看著淡定沉穩,不似豆蔻少女,但記仇程度絲毫不亞當年。
這些賬,她會一筆一筆記在心裡,埋下感激或怨懟的種子。
這一次,楚嬌柔的算盤落空了。
鳳景瀾聽了她的求情後,依舊無動於衷,狹長雙目間盡顯凌厲光芒。
靜默的書房內,一身藏藍長袍的男子負手而立,神情冰冷淡漠,俊美無儔的五官,映入顧傾顏眼裡卻恍如惡魔。
不愛她,卻偏偏將她牽扯進這東宮的泥潭深沼之中。
不信任她,卻偏偏將她留在身側。
她低下天鵝般弧度優美的頸脖,眼裡垂著一抹隱忍。
她如今並非孑然一身,她身後還有偌大一個顧家。若是觸怒了他,難保他不會把氣撒到顧家上。
為今之計,唯忍而已。
鳳景瀾冷冷一笑。自顧自地把玩著手中小巧的白瓷杯,似乎其上那精緻的蓮紋引起了他的興趣。
過了半晌,似是覺得晾她在一旁晾了太久,終於緩緩抬起狹長的墨眸,斜睨她一眼,聲冷如玉:“本宮最後問你一遍,你和齊紅珊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你為什麼要害她?”
顧傾顏低垂著螓首。貝齒輕咬唇瓣,默然無語。他都已經這麼說了,難道說我沒有。他就會相信嗎?
偏生就是這雲淡風輕的態度,讓鳳景瀾心中無端湧起一股怒火。
他向來都是被人阿諛奉承的天之驕子,今日卻被這個小小女子百般無視,他心中怒意愈加熾烈。手腕微動。
勁風撲面。顧傾顏愕然抬頭,一個不足巴掌大的白瓷杯,險險地擦過她的頭頂,砸到地上,碎裂一地。
在她頭頂正上方,幾縷被隔斷的青絲,輕緩地墜落在地上。
等到顧傾顏回過神來後,仍是感到心有餘悸。可是身子卻沒敢往後地退上半步,免得更加讓他借題發作。心中不自禁地掠過一抹陰霾。
若是他的角度、力道、方向稍稍偏移,恐怕現在割斷的就不僅僅是一綹青絲,而是她的臉蛋了!
“本宮在問你話,莫不成顧家嫡女是個啞巴不成?”低沉醇厚的嗓音,卻說著如此惡劣的話。
顧傾顏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怨懟之意,她雖是女子,但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如今這三分火氣,恰恰被鳳景瀾悉數激起。
她唇畔浮現一抹笑容,嬌豔欲滴的玫瑰色唇瓣,向上輕揚出美豔得宜的弧度,怒極反笑的表情,倒添了幾分與尋常不同的挑釁與嬌媚。
只見她朱唇微啟,鎮定自若地答道:“既然太子殿下不喜,把我逐出東宮便是,何必在這裡百般刁難?”
鳳景瀾臉色微慍,眸色愈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