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後,悄悄抬頭看向遙皇。
這樣決絕果斷的氣勢有多久沒見過了?近幾年遙皇行仁政,削減賦稅,放鬆徭役,六年間四次大赦天下,人似乎也隨著年歲漸老變得溫和慈祥,可這次看樣子是不打算繼續縱容姑息。再看看兩位皇子,一個冷漠平淡,一個陰謀敗露後毫無悔改之意,居然誰都沒有注意茶杯邊緣一絲暗紅血跡……
無聲悲嘆,嘆王者寂寞,世人不知。
原以為事情落幕時會是轟轟烈烈、風雲為之色變的,沒想到竟是如此匆忙潦草,看著平靜仿若無事發生的易宸暄,白綺歌心裡總有一絲不踏實感,就好像事情還沒有完結,陰謀、爭奪、勾心鬥角還將繼續下去。胸口重壓之感不知從何而來更不知從何談起,眼睜睜見恨不得挫骨揚灰的仇人被禁軍營士兵押走,忽然空落虛無。
易宸璟的大業既定,她呢?是否還能如約定那樣,兩個人互相依靠著走下去?
“皇上,先回寢宮吧,天色漸晚,就要起風了。”
陶公公輕捶遙皇后背苦苦相勸,遙皇咳聲依舊,還是固執地擺了擺手:“去太醫府。”
“孃親有我和太醫照顧足矣,父皇請回寢宮休息。”
遙皇身子顫了顫,表情裡揉入幾許無奈:“朕已經如你所願懲治了暄兒,你還有什麼不滿?何至於朕想見韻兒一面都要阻攔?就因為朕上次偏袒暄兒讓你受了些委屈,是嗎?”
易宸暄不置可否,沉默以對。
咳聲又擾人地響起,一陣猛過一陣。遙皇捂著手帕咳了好一會兒,咳聲停止時低頭看著手帕上幾點暗紅血跡,悄悄將手帕緊攥掌中,語氣波瀾不驚:“也罷,朕今天確實累了,改日再去看韻兒吧。你好好照顧她,該給你的東西朕絕不會少了你。”
病弱身影在陶公公攙扶下慢悠悠離開,之後不久,禁衛營來人把遙闔殿從戚氏到太監侍女等人全都帶走了,一把大鐵鎖將曾經顯赫一時的五皇*殿徹底鎖死,冷冷清清再無人看守。
雖然事情了結得突然且荒唐,白綺歌還是努力說服自己所有苦難都結束了,以後再沒人於暗處虎視眈眈摩拳擦掌,也不會再有人為了皇位之爭枉送性命。唯一難以釋懷的是易宸璟,遙皇離開後易宸璟片刻不歇急急忙忙趕往太醫府,絲毫不理會後面臉色蒼白緊跟的女子,就連白綺歌是什麼時候停下腳步不再追逐他的都未曾察覺。
夕陽斜暉清照,白日的熱氣散去,夜的寒冷開始蔓延,白綺歌站在離太醫府不遠的小道上眼看著易宸璟大步流星向前走去,越走越遠,遠到無論她怎麼伸手也無法觸及。
沒有呼喚也沒有抱怨,當那道曾為她遮風擋雨遮蔽危險的身影終於看不見時,白綺歌轉身往斂塵軒走去。
對感情,她不會強求一絲半點,對易宸璟,她不願逼迫分毫——倘若他真的因著敬妃之事不想再見她,那麼就由著他的心願好了,不然就算勉強在一起也是彆扭,莫不如給他些時間慢慢體味再做決定。
白綺歌始終相信,她與他的姻緣不會如此淺薄。
遙闔殿冷清了,斂塵軒也沒能好到哪去,曾經不算熱鬧但溫馨的地方而今悽清寥落,幾天來日夜不休四處找人的太監、侍女們都都累壞了,個個橫在房裡休息,偌大的院子裡就只有白綺歌一個人。天已暮,白綺歌卻不願回房,呆呆在院中站了許久,最後決定去素鄢那邊看看,至於素嬈的死訊要不要告知還得看素鄢精神狀態如何,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般淡看生死。
素鄢房間亮著燈靜悄悄的,門口平時伺候的小侍女倚著欄杆鼾聲輕響,白綺歌以為是侍女偷懶剛想上前叫醒,目光觸及地面一粒褐色小球時陡然變得警戒謹慎——那褐色的小顆粒寧惜醉曾給她看過,是西羅一帶飛賊常用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