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身後江山抱住了自己,在耳邊低聲說:“別這樣,蔣捷,到時間了。”
幾乎全仗著江山拉扯的力,蔣捷勉強起身,還沒完全站直,喉頭一陣難以抑制的腥鹹,在意識過來以前,一口血已經噴了出去,正灑上週正的雙手,指環在血色之下,不知道為什麼幽幽閃了下,象極了某人離去時不捨的眼神。
“再見。我的愛人。”
江山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窗外一片荒原,枯萎著延伸到湖邊。那裡,蔣捷騎坐在馬背上,寒風凜冽,後背卻挺得筆直,象個真正的騎士。江山和沈兵騎馬的技術都是周正教的,可週正說,他們兩個都不如蔣捷有靈性,蔣捷是真的一教就會,而且立刻就能騎得像模像樣。當年的小馬駒“小捷”已經快三歲,長成一匹矯健威風的純血馬,完全繼承了父系家族的大將之風,只在阿靈頓賽馬場跑過一次,就拿到第二的好成績,和當時的冠軍只差了半個馬身。那是伊州本地培養的賽馬獲得的,最高的名次。江山至今還記得那天在賭馬臺的貴賓席,在“小捷”衝過終點的瞬間,周正站起身,目不轉睛,若有所思地鼓掌,低聲說了句:“好樣兒的,寶貝兒!”。緊挨他坐著的江山沒有錯過在他說“寶貝兒”一刻,臉上一閃而過的複雜的柔情。正哥,你若看見此刻的蔣捷,又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火化的第二天,殯儀館派專人將周正的骨灰送到北郊的別墅。蔣捷手捧著青瓷罐子,輕輕搖了搖。江山以為他是在找指環:“殯儀館有規定,身上不能帶貴重物品,那指環給退回來了。”
“我只是好奇,他的鐵石心腸,也能燒成灰嗎?”他自言自語。
江山心底無奈嘆息著,眼睛怎麼也離不開大風裡那拼命挺直的背影,蔣捷,你,在等待什麼?
“腿夾緊!身子前傾!手抓住韁繩!”周正站在地面上,手裡握著馬鞭,大聲指導蔣捷。那是個溫暖的春天的午後,周正教他騎馬時,用的是澳洲產的一匹黑馬。
“一會兒馬跑開,速度上來以後,你要把屁股撅起來!”
蔣捷紅著臉,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是教你呢!抬屁股是為了減少給馬揹帶來的壓力,你往哪兒想?”周正瞪回去。
“怎麼從你嘴裡說出來就那麼下流呢?”
“喂!請對老師表現出你的尊重!”周正揮了揮手裡的鞭子,“準備好啦?走!”
話音一落,馬鞭不輕不重地落在馬屁股上,黑馬竄了出去,繞著湖邊,甩開長腿一路飛奔開去,周正大嗓門的呼喊,在身後漸漸變小,變小,沒了。
“小捷”在緩慢起跑以後,速度一下提上來,記憶裡遠去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抓住韁繩,用身體找平衡,別往後看!好,很好!腿上用力!起身,現在起身,好!太好了!對!就那樣!保持住!”
蔣捷閉著眼睛,重複著周正曾經告誡他的動作,聽見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象是穿過一扇透明的門,飛奔的“小捷”帶著他跑進一個熟悉的時空。一雙手慢慢環上腰,拉著自己坐回馬背上:“好樣兒的,寶貝兒。”
“噁心,誰是你寶貝兒?”
“你呀!最漂亮最年輕最有天賦的騎士。”
周正的在背後環抱著他,下巴擱在他的肩頭,不老實的嘴在耳邊騷擾地吹著風,還用鼻子拱著他的臉頰,兩個人都不說話,呼吸和心跳融合在一起,湖泊溫柔地閃光,大片大片的森林正在季節的變幻中換著顏色,天地之間,是無邊無際,沉默的背景。
蔣捷是在一陣冷風裡睜開眼,四下裡是死寂醜陋的枯木,風打透了單薄的身子,衣服在身後呼啦啦地響,似乎在向他證明,背後只是孤寂寒冷的,一片空氣而已。
蔣捷逐漸發現自己對情緒和身體開始失去控制。他夜不能寐,沒有食慾,甚至完全無法集中精力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