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看她平復氣息。
他只是想取悅她,僅僅如此。
“你……”她拭去額角的汗。“你真是……”
“我的心願……”他的語速很慢。“只要你不討厭就好。”
“謝謝你的安慰。”她想哭,又有點想笑。
安舒貝爾突然翻身坐起。“我保證,不會總是這樣。只是,現在,睡吧。”
他伸出一隻手。“我想抱你回去,如果你願意。”
“不,”她拒絕,“這裡就很好。”
說完她合上眼簾,很快進入酣眠。
微弱的晨光灑在他身上時,她醒了。
之前的一夜彷彿是場夢,她從未設想過安舒貝爾居然會那樣做,他的撫慰已遠遠超出了曖昧的範疇。她並非不知曉他心中那些特殊的情愫——某種程度上他與拉特拉克是一樣的。然而這一次,她還可以犯同樣的錯誤嗎?
伊什塔爾舒展著身體。四肢充滿了別樣的活力,好像在告訴她悲傷正在被淡忘。或許□□真的擁有治癒的力量,她心中無奈的自嘲。
她嘆氣的時候,安舒貝爾也睜開了眼睛。他率先站起,接著把她拉起來。
沾著露水的手……曾經她的丈夫在成為她的丈夫之前,也這麼做過,在早霞的曦光中緊緊握著她……
安舒貝爾,不是坦姆茲。
這裡是埃利都,不是烏爾城。
更不是烏魯克。
“新的一天。”他說。
“對,新的一天。”
她看見他眼睛裡流動著一泓清泉般的溫柔,似乎想澆滅她心裡所有的悲慼與不安。莫名的悸動由胸口傳至全身,她覺得自己的耳根燙得可怕。
“伊什塔爾。”
“嗯?”
“我在想,”安舒貝爾有些糾結,“如馬爾杜克所說,神祇不應插手人類的事務。”
“但是烏魯克城本屬於金星神,而不是某一個信奉其他神靈的人類君王。”她斬釘截鐵的回應。
“沒錯。”他盯著她有些凌亂的髮梢。“除了直接對上那一位……還有別的辦法把他的信徒從烏魯克驅逐出去。”
伸手替她捋順發絲,安舒貝爾抿了抿嘴。
“找……艾莉什琪迦爾。”
作者有話要說:
☆、PART1
層層簾幕將房間圍得密不透風,單調沉悶的背景裡放置著許多燈盞。恩奇督躺在柔軟床褥上,汗液浸溼了衣衫。再多的水也潤溼不了他乾枯的嘴唇,凹陷的眼眶陰森可怖。他囁嚅著想說些什麼,旁邊的人卻只能聽到他喉嚨裡傳出的嘶嘶聲。
恩奇督的眼珠瞪得很大很圓,好像隨時能從眶中脫出。其實他已經看不大清東西了。那麼多晃動的模糊影像裡,唯一清晰的,是地府的使者的輪廓——那是除了他,別人都見不到的詭魅形狀。
是來帶他走的嗎?
不,不要,請不要……
皸裂的大掌被他的朋友握在手裡。吉爾伽美什是他唯一的朋友,也許吧。這位君王正處於極度的焦躁和痛苦中,牙齒咬得咯吱響。沒有人瞭解烏魯克王此刻有多麼惶恐,不僅是為了他的朋友恩奇督,更是為了所有人類共同的結局。
死亡。
多麼可怕。
灰敗的面容,蒼白的面板。剎那間吉爾伽美什幾乎以為他已經是一具新鮮的屍體。
前一晚他還與烏魯克王飲酒說笑,操弄劍器,揮舞健康的胳膊。只是一天,他就衰敗成如此模樣。吉爾伽美什已經召集了所有能召集到的醫師,弄來了所有能弄來的藥材,嘗試了所有能嘗試的方法——結果所有的人告訴他,恩奇督,烏魯克的勇士,即將墜入死亡的深淵。
因為地下世界在召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