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灣煤礦出煤這天,黑達專門從外地請了兩班鼓匠,紅紅火火,好不熱鬧。
在鼓樂聲中,黑達的礦井採出了第一車煤。
這熱鬧的情景,這喜慶的場面,黑達又想起了苦命的老孃,想起了自家的寶貝“玉白菜”,想起了爹。他的心裡一陣喜,一陣悲。索性他就憋足了勁兒,吹出了一曲氣動山河的《滿江紅》,聽得周圍的人們都呆了、傻了,連山上的樹木、山澗的小溪也為之動容了……
一連幾天,出煤順利,烏黑的煤已經堆得跟小山似的。
這天中午,黑達和技術員張三在判小四的“紅杏飯莊”,和判小四一起,三人喝了三瓶二鍋頭,喝完黑達要走。
判小四說:“何不到我新開的‘四季春’茶室喝杯茶再走?”
“咱又不是舊時代的老爺,喝啥茶呀?還是,喝,喝現打涼水痛快。”黑達說。
“那我這兒涼水也是現成?來一碗?”
“不,不啦。我得,回家看看。”黑達說話舌頭有些發硬。
“看啥,別是想那豆,豆二嫂了吧?”判小四開著玩笑。
“淨--胡扯!”說著,黑達已經站起身,他讓老張回煤礦的工棚去,自己則搖晃著,一路哼著小曲兒,回到了豆二嫂的小東房。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豆二嫂過來給他送熱水。
聽說黑達的煤窯出了煤,豆二嫂也高興。可一想到黑達剛死了老孃,就剩下他光棍一人了,她又有些可憐他。這些天,她也看出來了,這孃兒倆是好人。而且,看到黑達那壯實的身體,她打心眼裡就透出幾分喜歡。
近來這段日子,黑達都在工地住。聽不到黑達那重如擂鼓般“噔、噔、噔”的腳步聲,豆二嫂反倒睡不踏實了。
今兒,她煮好一鍋豆腐乾,剛躺下想歇會兒,忽然,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禁不住心裡一陣暗喜。仔細聽聽,果然是黑達回家了。
她很快起來,過來給他送熱水。
自從黑達住了她家的房子,只要有空兒,黑達都會幫她把家裡的水缸挑滿。她做豆腐費水,原來自己下山去挑水,確實也夠她受的。每次看著黑達挑一挑水進了院子,她的心裡都是暖烘烘的。她想,家裡就是離不了個男人呀!
這些年,她又當娘,又當爹地拉扯著孩子們,表面上看她挺能幹,可她心裡的苦,心裡的憋屈,心裡的寂寞有誰能知道,有誰能體會哇?
當她聽說黑達還沒結過婚,心眼還真的動了那麼一下。自己寡婦時業的,下半輩子要能找上黑達這麼個人,也算有了依靠。
可想歸想,她是決不會輕易說出口的。要是被人家拒絕了,她今後的臉往哪兒擱?往後還怎麼活人?
豆二嫂提水進了東屋以後,就聞到屋裡有股濃烈的酒味兒。再看黑達,躺在夕陽的餘輝裡,臉色紅彤彤的,疲憊地打著鼾。她痴痴地看著那張熟睡的男人的臉,她心裡竟有些愛憐,有些疼惜,不由自主就上前去推他。
“大兄弟,快醒醒,喝口水吧!”
第一桶金(4)
第一桶金(4)
黑達在意識模糊中,以為是老孃在推他,在喊他,在叫他。這些天只顧忙,他真得把老孃給忘了。可是他喝酒喝到半醉的時候,忽然想起了老孃,不知老孃這幾天一個人在小東屋過得咋樣?他就想回家看看,再把他已經採出煤的好訊息跟瞎眼老孃嘮嘮。心裡高興,腳步搖擺。就那樣一路輕飄飄地飄回了家。進了小東屋,他沒聽到孃的聲音,他就迷迷糊糊睡爬到炕上,頭一挨炕,便睡過去了。他是真想老孃了,想得都忘記老孃已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
睡夢中,他真的看見老孃了,老孃還伸出瘦弱的手,撫摸他的臉。隱隱約約他還聽到了娘在喊他。他使勁睜大眼睛,想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