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得愈發乾癟、愈發落寞,就像四周那越來越荒涼的上地一樣。看著他這副可憐的樣子,獨角獸也愛莫能助,她雖然用自己的角輕輕一觸,就能讓他起死回生,但是,對於一個人的心中的絕望,她卻無能為力,她也無法幫他恢復魔術的魔力。
他們一行三人在這個荒涼的國度裡一路逶迤行來,披星戴月,晝夜兼程。曠野上,悽風呼嘯,浹肌侵骨。越過山崗嶙峋的邊境,她們很快就進入了它的腹地。四周愈加荒涼,縱橫交錯的溝壑把大地分割得支離破碎。連綿起伏的山丘上寸草不生,赤裸裸的就像生在大地上的疥癬。天空遼闊而蒼茫,抬頭望去,天上空蕩蕩的,既看不見飛鳥,看不見雲彩,也看不見蔚藍的天幕,好像頭頂上根本就沒有蒼穹,而只有一個無底的深淵一樣。熾烈的陽光下,只有他們三個生靈,走了一程又一程。天地之間,他們顯得那樣渺小。獨角獸有時會情不自禁地想,他們看起來可能就像三個鼻涕蟲,快要被陽光烤焦了,還在無望地掙扎、蠕動。但是,獨角獸畢竟是獨角獸,不管環境多麼惡劣,不管日子多麼艱難,獨角獸永遠保持著她的綽約風姿,即使是癩蛤蟆的毒汁也無法奪走她的天生麗質。那些醜陋的癩蛤蟆滿肚子壞水,對一切美麗的生靈都懷恨在心,一天到晚躲在臭水溝和枯樹樁中呱唧呱唧地怪叫,發咒賭誓,怨天尤人,但是對獨角獸,他們卻永遠無計可施。
不過,跟哈格德王國的居民比起來,癩蛤蟆還算得上是友善的,它起碼會在陌生人經過時呱唧呱唧地叫上兩嗓子。可是自從他們進入這個國家,遇到的每一個人,不管大人小孩,好像都對他們心懷敵意似的,每個人的神情都陰鬱得可怕。他們居住的村莊都坐落在寸草不生的懸崖峭壁下面,又荒僻又破敗,可能從來沒有外人來過。那些滿臉汙垢的鄉下孩子一見到他們這些陌生人,就跟在他們的身後,又是叫罵又是扔石頭。等他們進了村之後,村裡人不僅沒有人對他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表示歡迎,而且還放狗來咬他們,害得他們一刻也不想在村子裡停留。不過,那些可惡的雜種狗有些從此就再也沒有回村來,因為好久沒有嚐到美味,史曼德里克很快就學會了烤狗肉解饞,而且他逮狗的手段又快又準,這更激怒了這些鄉巴佬。因此,迎接這些不速之客的,只有陰冷的目光和惡毒的詛咒。
獨角獸對人類越來越不耐煩。每天夜裡,她睡不著,看著她的這兩個人類同伴沉人夢鄉,被變幻的夢魘折磨得輾轉反側,臉上的表情像雲翳一樣變幻不定,一會兒抽抽搐搐地暗自飲泣,一會兒又無緣無故地偷偷傻笑,她覺得自己真不該認識這兩個人,讓他們打破自己清淨的生活,讓自己墜入塵寰。每每想到這裡,她的心頭就會湧起一陣莫名的痛苦,無法解脫。她只有獨自在黑沉沉的夜幕下狂奔,直到看見東方熹微的晨光,才能給她帶來些許的撫慰。她的心中常常會湧起一些奇怪的念頭,覺得史曼德里克和茉莉都早已不在世上,哈格德國王也早已化為灰土,她終於找到了紅色公牛,並且制服了它;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久好久,世上早已沒有人記得茉莉、史曼德里克和哈格德這些凡人了;地也老了,天也荒了,連現在掛在他們頭頂上的這些星星的玄孫們都老了,都變成了沙子和煙塵……她,最後的獨角獸,卻仍然活在世上,獨自遊蕩在四季常青的森林裡。
春去秋來,終於,在一個暮秋的傍晚,暮色蒼茫時分,當他們翻過一座山樑後,一座巨大的城堡突兀地呈現在他們的面前。他們的腳下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城堡就座落在深淵對面的萬丈峭壁上,黑黢黢的城堡凌空而建。懸崖壁立千仞,石壁如削,懸崖下雲霧翻騰,懸崖上狂風呼嘯,好像是一頭巨獸在洶洶咆哮。城堡的無數個尖塔鋒利如刀,齊刷刷地直插雲霄,好像要刺破天穹。在暮色的映襯下,那些尖塔峭拔的輪廓,就像是一個猙獰的巨人張開獠牙,要把血紅的夕陽吞到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