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跟我走,也不外是因為我是羅某的兒子,我還借他的蔭頭呢,我去與他爭?雞卵碰石卵。」我說。
「那麼識時務者為俊傑,忘記那女人。」莊說。
「你若見過她,你就會知道,天下沒那麼容易的事。」
「這種『懿』派女郎一生難逢一次,你認命算了。」
我沒精打採,「什麼叫『懿』派?」我問。
「慈禧太后叫懿貴妃,懿字拆開是『一次心』,見一次,心就交與她了。」
「啊。」我真遇上了知己。
「那個女郎叫什麼名字?」老莊問。
「叫什麼名字有什麼分別?一朵玫瑰,無論你叫她什麼,她仍是一朵玫瑰。」
「是是,」莊說,「一朵玫瑰……」他沉吟著。
我們這兩個千古傷心人,早該住在一堆。
「你現在跟什麼人相處?」莊問,「你兩個姐姐很擔心。」
「跟金髮的莉莉安娜貝蒂妮妮南施。」
「她們是幹什麼的呢?」
「不知道,」我自暴自棄,「大概是學生吧。」
「她們可知道你的事?」
「我為什麼要跟她們說那麼多?」我擱起雙腿。
「你是存心墮落,我看得出。」莊說,「這輩子不打算結婚了?」
我仰起頭,乾笑數聲,「你還不是一樣?」
「我倒已認識了一個女孩子。」
我大大驚異,這個意外使我暫時忘記了心中的痛苦。
「你,莊國棟?你找到女朋友?」我說。
「是。」
「你一定要讓我見見她。」
莊笑,「我已在安排。」
「你不是胡亂找一個就交差吧?莊,告訴我,她長得好不好?」
莊苦笑。
「比起你以前那一位呢?」我問。
「完全不同。我以前那一位——她是獨一無二的,而這一位……她則是同型別中最出色的,你明白嗎?」
我點點頭。
「這一位跟一般女子一樣,也愛打扮,愛享受,不過表現得含蓄點。她也喜歡在事業上大施拳腳,佔一席位置,出風頭,軋熱鬧,精明中又脫不了女人的傻氣,她的聰明伶俐是很浮面的。一方面作有氣質狀,另一方面又斤斤計較對方的家底身世……但我們到底是活在現實的世界中,她仍不失是一個可愛的女郎。」
我又點點頭。
「可是我以前的情人,她是不同的,她心中完全沒有權勢、名利、物質得失,她全心全意地愛我,她心中只有我。」他聲音漸漸低下去。
我明白。我說:「或許那是因為她當時十分年輕的緣故,你知道:棒棒糖、牛仔褲。」
「不,我知道她這脾氣是不會變的,她愛我,她愛我。」
「是是,她愛你,她愛你。」我無法與他爭,「你比我幸運,至少她愛過你。」
莊苦笑,點起一支香菸。
「至少你現在有了新人,」我說,「小王子說的:『時間治療一切傷痕』,」
「可是自她別後,時間過得太慢太慢。」莊說。
「總在過。我們說說你的女友。」我說。
「啊,是,」莊的表情又溫柔起來,「她很好,-嗦,但脾氣很臭,很倔強。她非常愛我,願嫁我為妻,逼我戒菸,勸我上進。」
「我明白——一般女子中最出色的。」
「是。勸我戒菸,笑死我,脫不了那個框框。」
「我知道,」我接上去,「換了是以前那位,你就算抽鴉片,她愛你也就是愛你。」
「對了。」莊拍案叫絕,「震中,你是我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