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鞋子上繡得粉蔓枝枝纏纏,叫她此刻一顆芳心只顧絲爭亂。方才離得近,他的清洌的杜若香氣、他沉穩有力的呼吸,都如密匝匝的網,叫她透不上氣。
躺在早就燻好的雲絲被裡,聽著更漏聲漸漸想起,慕容薇了無睡意。她蜷縮著身體,手指想撫過自己的腳踝,又不敢觸控。
那裡燙如火炭,似乎還留有顧晨簫手指的餘溫。而那淡淡的杜若香氣,又是她上一世裡她曾經賴以生存的美好。
依然依然,記不起上一世第一次相遇的時刻,只明白相見時已然太晚。而今生,匆匆的相遇裡,是否又能選在一個對的時候?
慕容薇輾轉反側,幽婉沉深沉的嘆息透過掉過撫動的床幔,清晰地傳進瓔珞的耳中。
暗夜沉沉裡,瓔珞也與慕容薇一樣,久久闔不上眼睛。
過完了十五,春節的氣息漸漸消散。
侯門貴府的年酒漸漸告一段落,正月十七,崇明帝最後一次在寧輝殿設宴設宴,送走了兩國殿下。
來時不情不願,如今向崇明帝辭行,顧晨簫竟又有些悵然若失。
秦恆一路北上走陸路回建安,顧晨簫剛是乘船輕舟南下。兩人就在城門外分手,顧晨簫看著秦恆先起程,聽他的車輪碌碌,想他時常微微蹙起的眉頭,曉得建安宮內其實與康南是一樣,都有著滿滿的腥風血雨。
一面是歸心似箭,一面是滿滿的依戀。官船駛出好長一段,顧晨簫依舊站在艙外頻頻回望,早就隱在煙霞暮色裡的姑蘇皇城漸漸成為縮影,他目之所及,只餘了水波粼粼的魚舟唱晚。
秦恆初一在壽康宮裡的話,又如驅之不去的陰影,濃濃籠上顧晨簫的雙眸。心下竟然有些焦躁,如同六月天的太陽底下,有些情緒叫他無法遁形。
昨夜裡真是鬼使神差。
顧晨簫想起那雙軟柔精緻的繡花鞋,短小不及自己的手掌心。似是有纏枝海棠的花紋明麗鮮豔,妖嬈地綻放,與明媚的紫色相得益彰。
她的蓮足瑟瑟,在自己掌心裡不斷髮抖,大約是早春的夜色太過清涼。想也未想的,自己便掏出了帕子,那樣溫柔地替她拭淨了蓮足上沾染的水珠。
然後,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在慕容薇燦若點漆的眸光裡,顧晨簫幾乎是落荒而逃,卻並沒有逃遠,而是隱在巖邊一顆高大的丹桂樹後。
那一盞琉璃燈的清輝傾瀉,是慕容薇與流蘇相攜的身影,在甬道上越拉越長。顧晨簫隨在身後默默相送,直待她們走回璨薇宮的門口。
璨薇宮的朱瓦紅牆之上,一掛綠蘿四季常青,如翻起的綠浪鬱鬱蔥蔥。
明麗的宮燈下,慕容薇忽然回眸,然後又提起長長的裙裾。
遠去的少女身上披著薔薇色的披風,蓮紋刺繡繁繁複復,每一次逶迤如水的拂動都像輕盈的羽毛,一下一下撩撥著顧晨簫的目光,他面紅耳熱,呼吸場都變得粗重。
而後,顧晨簫的目光從枝繁葉茂的鳳尾竹下,凝望匾額上斗大的燙金隸書大字,眼前忽然閃過殘破的畫面,記不清是哪一日的夢境。
他立在一處大火沖天的廢宮面前,撕心裂肺的呼喊。依稀是叫一個人的名字,卻又聽不清自己是在叫誰。
然後,是一個大大的牌匾在沖天的大火裡從高處墜落,殘破不堪的匾額上,摔落的大字異常清晰,分明就是璨薇。
那是發生在什麼時候的事?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在南下的官船之上,顧晨簫望著一片粼粼的波光,忽然有些犯痴,究竟是莊周夢蝶、亦若蝶夢莊周。(未完待續。)
第一百零四章 雪梨
晨曦熹微,天氣回暖。
忙碌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