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離經叛道,可現在看來,卻不無道理。就好比這一次,我中了江嶽幫之奸計,竟因他人嫁禍而誤會江公子,險些與他同歸於盡……我做了錯事,即便千刀萬剮也沒什麼,可若是江公子因此受牢獄之災甚至死亡,不就恰好正中江嶽幫之下懷?那湘州今日的安定,又該拖多久才能盼到?可在真相大白前,我卻始終覺得自己對極了。為什麼?因為聖賢說了啊:‘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只要為官的我沒有做虧心事,就擁有了審視和批判一切的權力,所以我用簡單粗暴的‘人治’,定下了江公子的罪;再之後,我又想起‘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是信心百倍了,於是便對江公子死諫,在那時,我雖然不說,可我心裡卻隱隱在驕傲——我周自得哪怕捨得性命不要,也要維護正義,我是多麼偉大高尚……現在想來,當真愚蠢到了頭。”
聽到這兒,持刀人反問道:
“周大人,先前獨龍哥犯法報復於你,你那時為何不死諫上京,告發獨龍哥呢?”
周自得沉默了,良久後,他隨後忽然掩面:
“我、我真是個沒有用的人!在經歷獨龍哥報復後,我終於明白了自己力量的弱小,於是從此以後我定下兩條為官方略——第一、我力量如此衰微,天下其他地方的事,我再也不管了,只努力維護好我治下武陵郡即可……我知道這是逃避和退縮,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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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知道,這是你能力範圍內能做得最好的了。”
“不錯。”
“你剛剛說兩條方略,第二條呢?”
“第二條,我知道自己若死諫,至少能換掉一個大人物,可我的生命只有一條,所以我要在有生之年,打擊掉一個在武陵郡犯法的大人物,獨龍哥不再被我視為最大的敵人,我心中的假想敵,至少是陳翹楚,或者他背後更大的靠山!由此一來,樹倒猢猻散,說不定以我一死,竟換來武陵郡、乃至整個湘州的安定繁榮……誰知道,誰知道……”
“誰知道江笑書竟然被你當成了那個最大的‘惡人’。”持刀人替他續了下去。
周自得點點頭,嘆息道:
“可惜,我直到死前,都沒有親口對江公子道歉,得到他的原諒。更可惜,在這之前我沒想通這些道理,也沒有更大的力量,連武陵郡的百姓都沒護住。最可惜的是,煥然一新的湘州,我卻看不到了……我終於明白,為官只需要記住‘法治高過人治,百姓之言勝過聖人之言’這個道理,就能戰無不勝,可我卻沒時間了……”
持刀人點點頭:
“周大人,不知不覺間,我們居然說了這麼多話了。我知道你是好官,可原以為你還會像之前那樣迂腐,卻想不到你現在如此通透,真是令人佩服。”
周自得的注意力重新被脖頸上的利刃引了回來,他冷哼一聲:
“哼,可惜我越好,對你們的威脅越大,所以欲殺我而後快,對麼?江嶽幫的餘孽賊子!”
持刀人反問道:
“你憑什麼說我來自江嶽幫?”
“我只和江嶽幫結過仇,你們惱羞成怒,當然會報復殺害我了!”
“我是江笑書的人。”
“江公子?”周自得愣了一下,隨後斷然搖頭:
“不可能,江公子絕不是那等小人,即便我罪該萬死,他也不肯原諒,可我一定會經過正式的審判才會被斬首。可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派你鬼鬼祟祟的刺殺!”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殺你,江笑書要殺你?”持刀人收刀回鞘,笑了起來:
“我們不過是要送你上路而已。”
“黃泉路也是路,對麼?”
“對的。不過不是黃泉路,是通天路。”
“哼,可笑的文字遊戲……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