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躺在軟榻上,手裡拿著一本藥書認真地看著,另一隻手則下意識地往旁邊的桌面上摸,摸到那個剝了大半果皮的橘子,從裡面掏出一瓣橘肉,便往嘴裡塞。
自打被夏衿重用,當了貼身丫鬟,菖蒲還是第一次見自家姑娘如此悠閒自在,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
是啊,如今三房分了家,搬進了這麼好的一所大宅子裡,老爺開了一個大醫館,少爺唸書又極用功,功名就在眼前。三房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自家姑娘也該好好歇歇,享享清福了。
“有事嗎?”
菖蒲回過神來,便見夏衿已抬起了眼,朝她望來。
“姑娘。”菖蒲忙走過去,“您不是讓奴婢觀察董姑娘嗎?奴婢想跟你說說她的事。”
“嗯。”夏衿坐直身體,指著旁邊的繡凳道,“坐下說吧。”
“謝姑娘。”菖蒲知道夏衿最不喜歡扭捏的作態,道了一聲謝便坐到了繡凳上。
她望著夏衿道:“那董姑娘,果然像姑娘所說的那樣,雖潦倒落魄,又吃過一陣子苦,但骨子裡的傲氣是在的。第一次吃飯,我帶著她跟我們一桌吃,她眼裡就流露出厭惡之色,似乎很看不上我們吃飯的樣子。薄荷剛才晾你那條淺藍色裙子,說洗晾都有講究,結果她臉上就閃過一抹淡淡的不屑。”
聽到這裡,夏衿就笑了起來:“那是自然。董姑娘家是做綢緞生意的,我那條裙子雖是綢緞的,卻不是什麼好緞子,董姑娘看不上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菖蒲平時很少對人對事發表自己的看法,只知道聽夏衿的話做事情。可這一下她終於忍不住了,道:“可她都落魄到那種程度了。要不是您,她哥哥早就病死了,她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來。如今你既然答應她不籤賣身契,許她進府來幫忙。她不知進退,還要維持著她做小姐時的做派,在這個家裡倒比姑娘還像小姐,這就不應該。難道咱們家沒事,還得請個小姐回來伺候不成?”
說著,她又把剛才那幕跟夏衿說了一遍。
夏衿的眉頭也慢慢皺了起來。
她顧忌的,正是菖蒲說的這一點。
人心都是貪婪的。升米恩鬥米仇的例子,數不勝數。她今日許了董方在夏宅裡的特殊地位,明日董方就覺得這種尊榮理所當然。她是做慣了主子的,在夏家做主子,自然不會不習慣。而且夏家的吃穿用度都比不上她原來的家,她吃著用著夏家的東西,使喚著夏家的奴僕,沒準心裡還要看不起夏家呢。即便是舒氏,到頭來也會讓她看不上,只覺得沒有自家母親那樣氣派講究。
剛才的事,不正是這樣嗎?大戶人家,外院與內宅,自然分得很清楚。但夏家是小戶人家,家裡就那麼一些下人,他們都有自己各自要做的事。像她這樣要沐浴,自然要使喚夏祁院裡的小子幫著提水。這些,很讓董方看不上吧?
再者,不患寡而患不均。董方的出現,很容易讓夏家的上下尊卑秩序大亂。就像菖蒲說的,一個混得比她們都慘的女子,在夏家的地位卻比她們高上不少,還不用做事,這會讓她們心理不平衡。日子久了,難免會出現各種不好的想法來。
最重要的是,夏衿想帶董方出入各種場合。可她做的事,無論哪一樣都不便讓人知道。董方不籤賣身契,實在叫她用得不放心。
“你先看著吧。實在不行,就這樣……”夏衿朝菖蒲招了招手,在她耳邊嘀咕了一陣。
菖蒲笑了,點頭道:“姑娘放心,奴婢會辦好這件事的。”
夏衿轉過頭來,正要將目光重新落到書本上,就見薄荷匆匆走了進來,稟道:“姑娘,老太太和大老爺來了。”
夏衿眉頭一皺,問菖蒲:“這幾日,誰回了夏府?”
“是天冬他娘。”
夏衿的嘴角勾起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