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了,他睜開眼,面有慍色地盯了她一眼。“我們沒欠誰的,”他反駁道,“我們沒錯,錯的是我們的祖輩,是他們拒絕了女巫的要求。假如你的意思是說,他們該跟哈格德國王一樣受到詛咒,這我同意。當初假如是我們處理這事,我們肯定不會像他們那樣愚蠢。”聽罷這話,房間裡那幾張老年人的臉立刻成了眾矢之的,所有中年人的臉都朝著他們怒目而視。
一個老人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一邊喝哧喝哧地喘著粗氣,一邊用像貓叫一樣尖聲細氣的嗓音說:“當時就是換了你們,也會一樣,事情不會有什麼兩樣,哈格德國王該怎樣還是怎樣,地裡照舊長莊稼,日子還是照舊過。如果換了你們,你們會怎麼做,誰還會比我們這些老人更清楚?有其父必有其子呀。”
德瑞安兩眼惡狠狠地瞪著他,老人頹然坐下。其他人開始罵罵咧咧地嚷叫起來。魔法師看不下去,趕緊出來制止。“別嚷!別嚷!那個魔咒是什麼?是不是和紅色公牛有關?”
“紅色公牛”這個名字甫一出口,四周立刻就變得死一般寂靜,籠罩在一片恐怖的氣氛中。儘管房間裡燈火通明,茉莉覺得自己就像突然孤身一人來到闃無聲息的荒野上,周身禁不住發毛。她不由得一陣衝動,跟著魔法師的話補上一句:“你們有誰見過獨角獸嗎?”好像她嫌氣氛還小夠緊張似的。
好久好久,誰也沒說一句話,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茉莉這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死一般的寂靜”。眼前這些女魔城居民,臉上的表情彷彿都一下子被冰凍住了,一點活氣都沒有了。終於,還是德瑞安先回過神來,他戰戰兢兢地說:“我們從來沒有看到過那頭公牛,不說看見,就是他的名字,我們從來連提也不敢提。別跟我們談論他,這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至於說獨角獸,根本就沒有什麼獨角獸,從來就沒有什麼獨角獸。”他再一次給魔法師斟滿又黑又稠的酒漿。“您想知道那個女巫的咒語嗎?我來告訴您。”說著,他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神情莊嚴地吟唱起來:
哈格德國眾臣民,
將與爾王命相連。
尖塔屹立汪洋邊,
直到大海浪濤天。
女魔古城末日到,
同與爾王墜深淵。
當他念出這可怕的老咒語時,有幾個人小聲地隨聲附和。他們的聲音聽起來又悲慘又渺遠,彷彿他們此刻不是坐在這個房間裡,而是在這座客棧之外很遠的地方,在寒風肆虐的曠野上,像一堆輕飄飄的枯葉一樣,隨風無望地飄颺,飄到什麼地方是什麼地方。
茉莉仍是一個勁地端詳著他們的面龐,這些臉究竟是什麼地方看起來這樣相像呢?她好像看出了些蹊蹺。魔法師在她身邊坐著,神情凝重,一言不發,只管用他那修長而蒼白的手指轉動著桌上的酒杯。
“當年,女巫第一次說出這個咒語時,”德瑞安說,“哈格德來到這個國家還時間不長。那時候這個國家到處是一番興旺繁榮的景象,還不是今天這個樣子,那時,只有女魔城一片荒涼。後來,整個國家都變得和過去的女魔城一個樣子了,到處是光禿禿的荒山禿嶺,一年到頭大風颳個不停,家家戶戶不得不在房頂上面壓上大石頭,生怕大風把房子吹走。”說到這裡,他冷笑著看看那些老人,說:“哼哼,說得好聽!說什麼地裡還是照舊長莊稼,日子還是照舊過。我們過的是什麼日子?土地裡只長白菜、蘿蔔和土豆,整個女魔城只有一頭又老又瘦的奶牛。外人來到我們的城市,都惟恐避之不及,以為我們也許是得罪了那位女巫,因此被她施了魔咒。”
茉莉彷彿看到,此時此刻,獨角獸正在空曠的大街上獨自漫步,走過來又走過去,寂寞的身影被路邊那些搖曳的火把映照在街邊的牆上,忽長忽短,跳蕩不定。她心中忽然湧起一陣強烈的衝動,想衝出去,跑到獨角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