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嚴寒飛雪連天,那抹心境的蒼涼由然而生,遲遲揮之不去。
宮女紅豆適時端著一隻描金紅木填漆托盤進來,恭敬地曲膝下去,唇邊漾起兩隻甜甜的酒窩:“公主,這時用膳還早些,可要先用些點心?”
托盤裡一小碗雪白的糖蒸乳酪、一碟紫紅的玫瑰糕、一個精巧的八角攢盒,擺放著各色蜜餞乾果,還有一壺剛泡好的正山小種,都是慕容薇平日喜愛之物。
慕容薇欠身取了乳酪,以銀匙挑起些許,那乳酪甜度合適,入口即化,她一口就嚐出依舊是羅嬤嬤的手藝。
羅嬤嬤手巧,尤其善蒸酪,一年四季用各色應時之花,變不盡的花樣,宮人難有人與她比肩。慕容薇從小吃到大,這口味事隔多年意猶未盡。
一勺一勺如珍寶一般用完那碗乳酪,慕容薇滿足地嘆了口氣,吩咐紅豆,“這個味道好,請羅嬤嬤晚上再燉一碗,本宮晚間呈給父皇做宵夜。”
父皇也喜甜食,慕容薇有許多關於小時候的畫面,譬如春日遲遲,她與父親坐在一樹盛開的薔薇花下,她爬在父親膝上,父親親手喂她吃軟軟的芙蓉糕,輕緩的笑聲與花影融為一體;也譬如夏日的夜晚,她與父親泛舟在家裡的湖面上,父親棄了船槳任小船自遊,游到一隻大大的蓮蓬旁邊,父親剝了蓮子放到她的口中,再放一顆到自己口中。
那些個記憶在父親做了皇帝之後就變得模糊了。
那個時候三弟阿芃還未出世,父親時常還會抽時間陪她跟母親還有妹妹吃頓飯,或者某個黃昏裡來她的璨薇宮坐坐,卻不再有那些逍遙如畫的閒暇時光。
父皇身上肩負的太多,皇祖父將一個沉重的秘密連同整個西霞交到他手上,心內未必沒有歉疚,只不過當時別無選擇。
若皇祖母安康,父皇也不必受這種煎熬,更不會與母后有心結。這一世,就讓這一切都過去,有些個秘密,隨著蘇睿的辭世,最起碼應該讓母后知道,更讓母后明白父皇的苦心。
想起早間母后眉宇間那絲落寞,慕容薇暗暗下了決心。
乾清宮內,透過糊著明紙的雕花木窗,崇明帝慕容清抬頭望了望窗外,一抹焦燥染在他的眉間,又被案几上的幾封奏摺深深放大了。他無聲地嘆口氣,將飽沾濃墨的硃筆擱下,順手推開了窗戶。
廊簷下一排紫穗木六稜薄絹宮燈高高懸掛著,明黃的穗頭在雪夜裡搖曳,紅燭映上雪青色絲絹,上面繪製的福壽延綿圖樣就這樣深深印入慕容清的眼瞼。
雪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被呼嘯的寒風一吹,有幾點盤旋著飛上他的發端和麵龐,帶來絲絲的涼氣,他就這樣靜默地立著,想起了岳父臨終的那個晚上,更思量著失了連襟蘇睿的西霞到底該是什麼局面。
慕容清這幾年大部分時間都宿在自己宮內。
妻子不滿他毫無建樹,將手直接伸到前朝,他一直是縱容的。
經由楚皇后硃筆御披的奏摺,他其實都看過,可以說字字珠璣,只奈何妻子生就了女兒身。
楚家女兒不輸男子,其實是岳父的無奈之語,到頭來江山還要交到男子手中。岳母想得更細,有了讓他即位的意思之後,直接賜下徐、孟兩位,先入公主府,以待充實後宮。
慕容清也曾辭過,他與妻子一見鍾情,眼裡何曾有過別人,可岳母一字一頓地說:“今日西霞禪位的無奈之舉,他年莫非還要重演?”
夫妻二人恍然。那時他們膝下只有兩女,楚瑤光生下次女阿蕙之後幾年無孕,誰敢說以後一定會誕下麟兒。天家富貴潑天,依舊有人力無可奈何之事,他應下這兩位,連襟應下兩位側妃,曾貴為公主的妻子與妻姐只能相顧無言。
七年一晃而過,那夜慕容清與連襟在岳父榻前發下的誓言猶在耳邊。如今蘇睿已然將秘密帶下九泉,慕容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