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卻清楚地記得,在那一個遙遠的夏天,藍天甚高、徐徐吹拂的南風在穿竄過山谷後,帶來了山谷涼爽的冷風,當她倆在溪畔洗完了衣裳,也將洗好的衣裳曬起後,也不管他人看是不看,她們就是睡在樹下,無聲地一塊看著那一片曾經只屬於她們的藍天……
相識數百年,她不知子問來之何處、又是何等眾生,以往,每當她對此感到懷疑時,她就會找上那個將子問帶回神界寄住的青鸞,可是隻要一提到這問題,青鸞的表情就變得很閃爍,而子問則從不主動開口說這事,就算他人有心要問,也總會被她巧妙地避開這個話題。
因此,她不知子問是否曾有著“過去”,她甚至不知,子問又是為何來到神界。
在她一逕地發起呆時,失了興致的無冕放開她的發,才想離開此地時,繁露驀地捉住他的衣袍逼他停下腳步。
“她是子問……”她用上所有的力氣,直拉住他不許他走,“子問就是子問,她來自哪兒又是誰,這些全不重要……”
“那,究竟什麼才是重要的?”
天外飛來的一問,令繁露怔愣了好一會兒,當她抬起頭來時,她的雙眼不意落在無冕帶著冷然笑意的面容上。
“就由我來告訴你吧。”他欣賞著她嬌容上的痛苦與慌張。
“告訴我什麼?”
“她根本就不曾存在過,未來,也不會留下。”
霎時忘了該如何言語的繁露,只是靜靜地瞠大了雙眼。
“你心中的子問,她與天地萬物都不同,因為她並沒有所謂的過去,也從未有過所謂的人生。”
一道寂寞的身影在繁露的腦海裡一閃而逝,令她不禁想起,在幾百年前,當她仍是個孩子時,只要子問有空,她便會和子問待在一塊,可是子問偶爾會獨自走至視窗,眺望不知處的遠方。而那時她的神情……
有些孤獨,有些微憤,也有些不甘。
“真實與謊言,你選擇相信哪一個?”一逕欣賞著她面上千變萬化神情的無冕,刻意再推她一把。
幾經反覆思量,繁露無奈地合上眼。
“謊言……”他的眼中盛著意外,“為何?”
“因為……子問希望我們相信她的謊言,而這,也是我所能為她做的。”幾百年的相處下來,她相信,在這兩者之間,子問定會要她這麼做的,而不是拿著刨刀,一下又一下地,刨下子問的血肉筋骨,就只是為了找尋一個子問不願啟口的秘密。
可最令她心痛的是,身為友朋,她並沒有強大的能力可以保護子問,只是一介平凡天女的她,所能為子問做的,除了選擇相信外,其他之法,竟然一點也沒有……“這就是你對友情的深度?你們這些個神,也真夠自私了。”無冕不屑地瞧了她一眼,衣袖一掩,獨自步入神界春日裡即將到來的暴風之中。
獨獨……留下了一臉茫然的她。
“貴……貴客?”
一逕走在前頭的子問,當跟在身後的廣目又是問得戰戰兢兢之時,邊走邊朝身後舉起右拳。
“再用那種抖音喚我,我真的會考慮把你拖回去,然後恭請那位滕玉大德成全我的願望,把你綁在柱上再好好的嚇你幾天幾夜。”這隻高頭大馬的鬼輩,究竟要對她這張臉畏怕到何年何月,才會甘心放棄他那不知打哪來的恐懼?
“咦?”走在她身旁的法王,則是一臉愛笑不笑地,“這位貴客,前陣子你不是挺感性的嗎?虧你還收斂了本性沉靜了好些日。”枉費他還以為她終於被藥灌昏頭了,或是給滕玉虐瘋了,沒想到,她的反常德行卻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害得他直緬懷那段她足不出戶也不找全莊麻煩的她。
她再揚起左拳,“若想再死一回,那就繼續說下去,相信我,我會很樂意幫你重溫舊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