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轉身的瞬間,許連琅看到了他洇紅的眼尾。
那本該盛滿少年恣意的飛揚眼尾,如今蔫垂著,連眼眶都是紅的。
許連琅以為他哭了,但細看下去,卻又覺得不像。
她想男孩子自然不比女孩子,很多事女孩子要的是安慰,男孩子要的是自我消化。
他一日日大了,總有些少年煩心事是她不便於參與的。
許連琅就這麼放縱著他的情緒發酵,若她知道這樣的發酵能讓他拿起匕首再次殺人,她一定會衝進去,將人攬在懷裡細細安慰,說上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我不會離開你。」
臨睡的時候,許連琅去敲了偏殿的殿門。
殿門朱漆斑斑,她用手指骨節敲了兩下,殿內無人應答。
斑駁朱漆像是皸裂的樹皮,粘在她的手背上,她用指甲扣的面板都紅了,才將那朱漆擦下去。
她嘟囔著:「真是煩,一旦沾上就擦不掉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殿門被從裡面開啟。
路介明穿戴整齊,將她那句話完全收入耳中,垂在腿側的手瞬間握緊,指甲扎入掌心,他渾然不覺,竟然還扯出個淡笑,只不過那笑太過於難看,堆積在他漂亮的唇形上,說不出的扭曲。
「姐姐,沾上了就是沾上了,哪怕擦掉了,手上還是會留下印記」,他側著身子,將她的手攏到了自己的手心裡,被沾到紅漆的地方已經擦乾淨,卻留有一片紅。
他用指腹慢慢摩挲,指尖一寸寸漫過那片泛紅的肌膚。
他就像是那經受不住風吹日曬皸裂的朱漆,完好時,人人願與之靠近;殘缺時,人人避之不及,唯恐沾染。
但許連琅她已經沾染上他了,他就是塊狗皮膏藥,明明她先來招惹的,怎麼能說扒下來就扒下來。
可是,這一切的選擇權都不屬於他,他沒有權利說「不」,更是不能說「不」。
他緩聲道:「這世上,最可怖的就是給了希望,又毫不留情的將希望收走。」
聲音太輕太淡,許連琅並沒有聽到。
他那顆剛剛才暖和了一點的心,迅速冷卻,血液都是要倒流,他整個人充血,耳朵嗡鳴,頭疼欲裂。
他看著她柔順的眉眼,望進那沒有絲毫雜質的,可以清楚倒影出自己的澄澈杏眸,他越發肯定,越發確定。
李日說的對,她會怕的,她會怕那樣的自己。
只要她怕了,她就會離的遠遠的。
他不能叫她怕。
他凝著神,就那麼一直盯著許連琅的手背,那神色被割裂成兩半,一半是願意付出一切的珍視,一半卻是願意付出一切的毀滅。
「我瞧見殿下帶來的魚了,雖然個頭小小,但肯定肉質鮮美,趕明兒烤了吃?」許連琅並沒有發現路介明的不妥,將自己的手從他手心裡抽回來。
路介明看著她抽手的動作,嘴角用力抬了抬,「姐姐喜歡就好,我稍後出去一趟,若是回來晚了,姐姐勿等。」
許連琅自然是不放心的,天都黑透了,「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路介明灰白一片的臉上滿是嗜血的陰狠,但夜幕給了他最好的隱藏,他那張白玉般的臉借著黑夜在許連琅面前矇混過關,「今日下水捉魚時,將一塊玉佩放在了岸邊,上來的時候著急回去,忘記了拿。」
路介明有什麼玉佩呢,許連琅思索一通,當即就想到了那塊已經破損了些的刻有他生辰的玉佩。
想起那日自己並不光明磊落的偷看,許連琅很是心虛,便不再多問,放他出去,「快些回來啊。」
路介明應聲,「嗯」。
沒有往日的清朗,音壓的很沉。
一更天的時候,路介明還沒有回來,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