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擇手段?左二爺,咱們做的是什麼買賣,這些年來,你又擇過什麼手段?」麻子六冷笑。
「我從來沒把二爺當兄弟。從我進青幫的第一天,你就是我的主子。」麻子六的聲音越來越陰冷。
「就算我不是,那麼邵暉呢?石浩呢?他們是什麼?」左震很平靜,「就算我們之間有什麼過節,你扯上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榮錦繡,有意思嗎?」
麻子六一字一字道:「我也叫你嘗嘗,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到底是什麼滋味。」
左震忽然笑了,「榮錦繡——就是我心愛的女人?」他的聲音如此譏誚,帶著幾分淡淡的不屑,「麻子六,你也跟了我十年,我的脾氣,別人不清楚,難道連你也不清楚?我什麼時候,會把一個女人放在心上。」
左震端著杯子,氣定神閒,「這些年,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左震因為這種事被誰威脅?」
他字字句句說得這麼清淡冷靜,一時間麻子六怔在那裡,他身後的錦繡也驀然抬起頭來。自從左震進了門,她心裡就彷彿打翻了沸油鍋,可是這幾句話聽在耳朵裡,又彷彿一盆冰水潑下來,頓時情不自禁打了個寒噤。
他說的,是真還是假?在這種地方,她寧願他說的是實話。寧願他從來沒有愛過她,從來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寧願自己的死活他真的不在乎。真的,她真的這麼希望。可是為什麼,親耳聽見他說出來,忽然有種冰渣子一樣的寒冷。
麻子六的臉色越來越鐵青,一時之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怔怔地定在原地。是,左震身邊從來不缺女人。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會得不到,何必對一個榮錦繡耿耿於懷?難道前一陣子,真的是他看走了眼?可是——
再一轉念間,麻子六忽然嘿嘿地笑了起來,「真不愧是左二爺。說什麼,都說得跟真的一樣,換了是別人,只怕當真被你唬住了。可是二爺別忘了,我麻子六好歹也算跟了你十年,你說得對,你的脾氣,沒人比我更清楚。」他轉頭看了一眼屋子角落裡五花大綁的錦繡,「你若是真的不在乎,今天就根本不會來。」
他越說越得意,「從進了門,二爺就沒看過她一眼,是不敢看,還是不捨得看?怕看了一眼就心亂吧。要不是這位榮姑娘在這裡,我這間破屋子,現在只怕早被青幫踏平了,哪裡還能見著二爺的面?」
左震不禁沉默下來。麻子六說得不錯,他說那幾句話,原本是想分散一下他對錦繡的注意力,這場對峙,錦繡的分量越輕,活著出去的機會就越大。只可惜這辦法看來行不通,今天這硬碰硬的一場惡仗,已經是在所難免。可是在這種局面下,無論是誰,想要全身而退,都是不可能的事。
「真難為二爺了,叫你一個人來,你就真的一個隨從都不敢帶。」麻子六話鋒一轉,「以前的青幫左震,的確是不吃這一套,今天也算是破例了。不過二爺,你為這位榮姑娘,破的例也未免太多了,到底兄弟一場,我麻子六多少有點替你不值啊。二爺為了她,什麼都做得出來,可是這位榮姑娘……」他一邊說,一邊揣摩著左震的臉色,「二爺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把她騙出來的?」
左震的眉頭微微一皺。
麻子六冷笑,「我只不過對她說,要帶她出來見英少,她就恨不得多長兩隻腳跟我走了。二爺,上海灘多少年沒出過這麼精彩的戲碼了,青幫左震和百樂門向英東爭一個女人!嘿嘿嘿,真是天大的笑話。」
左震的眼睛,緩緩地抬起,他第一次正視錦繡。來這裡之前,他曾經趕回寧園一趟,要確認錦繡到底是不是真的出了事;可是那邊當值的兄弟說,錦繡是自己跟著麻子六出去的,臨走時只是說,出去買點東西。買東西?外面這麼亂,他再三叮囑,這兩天不要出門,還有什麼東西那麼重要,她非要親自趕著去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