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公卿的寄進、武家的投效,難道都能當真不成?出了畿內、刨除山陽、四國、勢州、濃尾以外,朝廷公卿,如今還能管得多遠?便說這九州之地、或殿下治下的山陰地方,抑或土豪遍地的關東、奧州,哪處不是實力說了算?”
錢惟昱也有些詫異,他實在沒想到自己區區幾句客氣話,居然引出了源滿仲一大通的滔滔不絕。真該說這人是藏不住話呢,還是為了更加拉近距離,顯得沒拿他錢惟昱當外人——其實,要說不拿錢惟昱當外人,這已經是一定的了。人家都把長子派到錢惟昱身邊投效了兩年,這要是還不能證明是想抱著錢惟昱的大腿,世上就沒有投名狀可以證明了。
“世叔,小侄對於日本國內朝政形勢,倒是著實不清楚,恰才世叔一番話,言簡意賅,倒也讓小侄收穫不小——而且兩年不見,世叔的漢話,倒是說得比之前好了不少,而且頗有我吳音之雅。”
見錢惟昱提到這個事情,一旁的源賴光立刻低聲奏道:“殿下有所不知,自從殿下與選子齋院殿合編的《漢和字典》在我日本國售賣以來,朝野讀書人都是渴求拜讀。公卿貴族但凡是有幾個錢的,誰不出幾貫錢鈔買上一部?家父也是數月前開始看著假名注音,開始正訓漢文讀音的。”
源賴光既然替他老爹解釋了,源滿仲自然不需要再犯一次自吹自擂的尷尬,只是拈鬚微笑,示意確實如此。
“犬子所言不差。這一點兒不需某在這裡多談,後日殿下去了長崎港蔣肥前那裡,自然可以看到那裡町民眾幾乎人人習說漢話的景象——長崎開埠兩年,肥前的町民眾、手藝人,哪個不知道和漢人海商做生意,比只和土人接點活計要容易謀得營生?蔣肥前這幾個月又辦了啥義學,專教習漢音,用《漢和字典》與《千字文》授課。町民可隨意免費入學,若是一年可以識滿五百個漢字,便可免去一年的派差徭役,識滿一千字,還能免去匠作的商稅。”
這番見聞,著實讓錢惟昱對於在日本推廣漢語的想法踏實了些。不過稍微一想也是釋然:九州是距離中國最近的,推廣漢語自然好處最大。就好像後世中國發達了,澳洲和加拿大那些華人移民聚居區裡,沒節操光想撈錢的服務業從業人員,不也都爭著學漢語麼?更別說錢惟昱前世所經歷的時代,巴黎的萊法葉特百貨都已經開始規定:服務員不會漢語不得任領班。
三人又略微聊了一會兒最近九州諸國的漢語學習風潮,錢惟昱偶爾提起了一個問題。
“世叔,小侄倒是想知道。如今這學漢話最多的,便該是長崎開埠的肥前國了吧?那其餘諸國當中,可有心向漢化較為積極的呢。薩摩、日向、大隅諸國如何?”
錢惟昱下意識便提到了薩摩國、日向國等,主要也是前世玩多了《信長野望》,對赫赫有名善用“釣野伏”的島津家最為熟悉。加上幕末時候,倒幕先鋒薩摩藩戰鬥力爆表,成為後來舊日本海軍的淵藪,這一切,讓錢惟昱對南九州那些悍勇之地心存幻想。
不過,錢惟昱的話一出口,源滿仲就一陣看著外星人一樣的表情,連源賴光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殿下莫非還不知道當初某被任命為這太宰大貳、究竟意味著什麼吧?”
“世叔何出此言?”
“這太宰府,自古名義上坐鎮九州,但是實則不過兩肥、兩築、兩豐六國之地可轄,南九州薩摩、日向、大隅,都是隼人蠻夷居所,素來不歸王化。雖然自奈良朝以來,建立封國,實則從未有朝廷任命的國司可以到任。其地暑熱瘴癘,我大和族人難以適應。阿蘇山終年不熄,更是毒煙難散。故而,這太宰府之職,才算是朝中之人發配流官的位置啊。那三國之地,就好比是中土的……那個什麼來著。”
“是羈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