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的話題志同道合,自然也就可以攀談到一起,和樂樓內只要稍微有點身份體面的,不管是讀書人還是商人居然都混作一團了。
在座一個豪商請客,給一桌談得攏的書生們付賬,隨後坐攏來一起談論,說道:“這位仁兄有禮了,愚弟倒是有些不解。如今雖然我吳越打著尊奉大周的名號,然大周已無天子,蘄王年少無知,只敢自居監國,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啊,為何大王如此謙退,軍事上都已經對偽宋形成了三面大捷,卻依然遲遲阻卻天下人望不肯稱帝呢。”
“唉!此話可要慎言!咱大王可是出了名的忠義之輩,素來不肯僭越,那是大王名節,咱只能尊重敬仰,怎可妄加議論。”
“範兄這話可就拘泥了,這位蔣大掌櫃也是明州蔣氏中人,最是儒商中的豪俠忠義之人。他這般說也是仰慕大王巍巍功德而已,並沒有絲毫不敬。而且——”只見那範姓書生一旁另一個同伴說著,到了此處便壓低了聲音,拿摺扇擋了半邊臉頰,才續道:“某卻是聽家兄所言,如今朝廷戰局形勢一片大好,連淮南的蘄州都光復了。蘄王前日私下對大王言道自己年幼德薄,又不通軍政文治,加上身子從小體弱多病,實在難當監國重任,請求重新就藩呢。”
“啥?蘄王請求就藩?難道是還要回到蘄州去麼?如此豈不是連監國都沒有了,咱就一個藩國的名聲和偽宋抗衡,卻是以誰挑頭呢?”
“去蘄州還是次選了,聽蘄王和盧國公的意思,若是可以把蘄州稅賦交還,信州改封給蘄王做封地,讓他此後常年在龍虎山張天師那裡養病,才是上上之選。若是那般,說不定將來就要移封為信王了。”
“還是崔兄訊息靈通——崔兄的族兄在通儒院內,那是常知制誥的,所言定然不假。不過可要小心洩露了朝廷機密!”
“無妨,只要幾位兄弟別再多外傳即可。”那崔姓書生淡然說了一句,實則也不大在意。他的堂兄便是已經在通儒院做了好幾年學士的崔仁冀,如今的吳越國已經設定了六部,六部長官都是“尚書”,按說人臣之位也算夠了,吳越王稱不稱帝,他們都是尚書。然而“翰林院”這個皇家秘書機構因為太敏感,而且徒有虛名沒有實利,所以錢惟昱一直壓著沒讓設,至今還用“通儒院”幹翰林院的活計。
所以說,上到林克己,下到崔仁冀,基本上所有通儒院學士、編修各級文學官職都是極度迫切希望大王稱帝,那他們可就一夜變身成“翰林學士”、“翰林編修”了,作為純粹的讀書人麼,追求的無非就是這麼一個文名了,他們常自詡學問不弱於北朝的陶谷、薛居正,怎麼可以在這個方面落於人後呢?他們的家人在外頭也就成了各種散佈勸進言論的先鋒軍。
崔姓書生說完,那蔣豪商又插嘴進來說:“聽這位崔兄所言,蘄王有可能自請卸了監國之後改封信王,那潯陽公主又會如何處斷?陽春三月的時候聽說有給潯陽公主議婚的風聲,後來又傳言潯陽公主自請與大王為妃,這事兒總聽著不似貴胄嬌女所為啊。如今莫不是周室遺少都不得用了麼?”
那蔣姓豪商和著“和樂樓”的掌櫃也是同族,作為明州蔣家的人,自然是不希望大王再多娶出身高貴的妃子的,原因也顯而易見——明州蔣家商人如今的族長已經是蔣袞了,他女兒蔣潔茹是最早跟了錢惟昱的女人之一。聖眷恩澤不淺,新來的妃子如果出身不高貴的話,要壓過她去也是不易,就怕日本女天皇或者周世宗的女兒之類出身高貴的女子來插隊。至於他口中提到的潯陽公主,其實便是柴熙誨的姐姐柴熙蓉了。
“這事定然還是要照舊的,只不過是因禮法上還要講究,所以才遷延了那麼久。古人禮法,天子成親,請期一年;諸侯半年,大夫三月。如今雖然是納側妃,然畢竟對方是公主,還是要按半年來算的。年初時候只是不曾張揚,算來今秋就要成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