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人?”四喜斜睨了錦袖一眼,別有深意道,“我看,只要錦袖姑娘不做惡,已是大好。”
錦袖臉色微變,但很快歸於無跡,她笑著告辭,臨走前又對四喜道:“代我問你師父好,上次他帶來的豆糕很好吃。”
“一定,走好。”四喜點頭。
回去的路上,四喜時不時看看身邊這個不停傻笑、好像沉在一場甜夢裡的丫頭。
她叫朱七夕,十七歲,就住在閉花齋的隔壁。四喜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才十二歲,在這個應該拿著繡花針練女紅的年紀,她卻握著一把油膩膩的刀,在她爹的指導下,站在肉案前學習如何用最快的時間切豬肉。朱老爹是街市上出名的屠戶,從不短斤少兩,是個頗為厚道的生意人。可惜在七夕十四歲那年,朱老爹病逝,臨死前,他讓七夕拜了胡姑姑作乾孃,也懇求胡姑姑代為看顧七夕。胡姑姑自然是答應了,原本她想將七夕培養成閉花齋裡的推銷員,可她很快就放棄了,因為七夕很認真地跟她說,她喜歡賣豬肉勝過賣胭脂水粉。於是,七夕接手了她爹的事業,成了真定縣裡唯一一個女屠戶,生意還算不錯。日子一長,熟悉她的人都管她叫“豬妹”,“朱七夕”這個名字倒是很少有人再叫起了,除了錦袖與四喜。
“四喜,我唱得好不好聽?”走著走著,七夕突然跳到四喜前面,倒退著走路。
“還好。”四喜目不斜視,“為了那個趙雲,把臉塗成猴屁股,醜死了。”
“虧你還是乾孃手下的人,連最好的胭脂都不認識!”七夕一撇嘴,卻一點不生氣,“我聽他說過,他最喜歡《戰城南》這支曲,我老早就學會了。那天錦袖姐來閉花齋買東西,說最近他常與袁大人一起到春更樓聽曲喝酒,我尋思著機會難得,便求著錦袖姐幫我這個忙,讓我有機會把這支曲子親口唱給他聽。不曾想今兒晚上,錦袖姐真喊了小廝來通知我,說他們去了春更樓,要我快些去。哎呀,你不知道,我緊張死了!錦袖姐親自給我彈琵琶伴奏,老天保佑,他居然很喜歡!”
七夕越說越興奮,沒留神腳後邊的土坎,虧得四喜眼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他讚的是錦袖。”他鬆開手,“好好走路!”
“可那是我唱的呀!”七夕毫不介意,眼睛裡的笑意都要淌出來了,“反正,我唱了,他聽了,讚了,圓滿了!他以後應該都很難忘記這個晚上吧?”
“有病。”四喜直截了當地說,“你做再多無聊事,他也不會喜歡你。”
估計整個真定的人都知道,賣豬肉的朱七夕對民團教頭趙子龍情有獨鍾,更有好事者說,曾聽朱七夕在喝醉酒時大喊“嫁人當嫁趙子龍”,幾乎所有人都將這事視為笑話。那玉樹臨風、白馬銀槍的趙子龍,怎會看上這個一無是處的豬肉妹?要知道,別說真定,全常山郡都不知有多少待字閨中的姑娘將他視為夢中情人,趙家的門檻幾乎要被媒婆們踏平,怎麼也輪不到她朱七夕。唯一不笑話她的,大概只有胡姑姑跟錦袖,還有半眉,當然,她自己也不笑話自己,她從不覺得自己的感情有任何問題。
“做這些事的時候,自己高興不就成了。”七夕跟在他身後,臉上沒見到半分沮喪,“又不是做買賣,總想要換回一點什麼似的。”
“姓趙的連正眼都沒看過你。”四喜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誰說的?”七夕立刻反駁,“我十四歲那年,第一天去街市上開鋪……”
“求你了,這一段你都講過五百次了!”
“再講一次無所謂嘛!喂喂,四喜你別走那麼快,我跟不上你!”
七夕十四歲那年發生的事,關於那一天她是如何被潑皮欺負,拿了豬肉又不肯給錢,還打了她幾個耳光,關於英明神武的白衣趙公子是如何路見不平,三兩下將潑皮打得屁滾尿流撒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