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易懷宇早就明白自己不是個值得託付終生的混賬東西,在他藉著酒醉輕薄了司馬荼蘭後,三個人的關係就已經扭曲變形,而他到底更愛誰一些,自己從未想清楚過。他知道的僅是,倘若司馬荼蘭移情別戀不再愛他,那麼他會不惜一切毀掉讓司馬荼蘭放棄他的那個男人,哪怕是最信賴、倚仗的心腹重臣。
屋外風聲悲切,易懷宇擔心著司馬荼蘭是否會憎恨他時,另有人抱著空寂於漫漫長夜無眠。
“母后,敬妃娘娘沒事了,父皇趕走了皇貴妃,說是明天上朝時再行處理。”易宸煜從斂塵軒回到浣清宮時已是深夜,拉著司馬荼蘭手掌坐在她身邊,用一個孩子的體溫與乾淨眼神去溫暖著自己的母親。
司馬荼蘭低頭,嘆了一聲把易宸煜抱到膝上:“煜兒,你七皇弟要走了,以後宮裡不會再有人替你打架、為你出頭,你要自己多加小心,懂嗎?”
“七皇弟要被父皇送去昭國嗎?為什麼不送其他皇弟去呢?”易宸煜嘟起嘴,想了片刻,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沉默了有好一會兒,易宸煜抽抽鼻子,輕輕枕在司馬荼蘭手臂上:“母后,為什麼他們都要欺負敬妃娘娘?兒臣知道,那些事定然不是敬妃娘娘做的,敬妃娘娘和七皇弟都是好人,父皇不是也知道嗎?”
“身為君王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等你長大就會明白了。煜兒,你記著,以後萬不可在人前顯示自己,人若問你問題你要裝傻,人若罵你打你你只管逃,別想著報復回去,唯有這樣才能不被欺負,不至於像璟兒一樣。”
易宸煜似懂非懂,仍然乖巧地點了點頭,而後窩在司馬荼蘭懷裡安心睡去。
司馬荼蘭抱著過於懂事的兒子,空洞目光移向燭光,透過搖曳燈火似乎又看到易懷宇那雙眼眸,曾經明亮的,如今黯淡的,曾經無所畏懼的,如今顧頭顧尾的。
皇帝,天下的皇帝,而非一人的皇帝。
或許,為帝王者,根本就不該把兒女情長太當回事吧。
次日早朝,所有文武百官齊集,就連不需上朝的皇子們也被帶到朝堂之上,易懷宇面色平淡看不出任何表情,如一尊冷酷石像端坐皇椅中。
堂下大臣無人說話,個個恭謹站立,豎著耳朵等待期盼已久的某些發落。
“浣清宮遭刺客一事懸而未決,後宮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朕下令禁衛營嚴加追查,終查出刺客與斂塵軒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斂塵軒三個字出口,易懷宇心口微痛,頓了頓,又繼續道,“儘管沒有足夠證據說明敬妃為幕後主使,但朕也不願看前朝後宮為此爭執,所以便如了你們的願——”
略顯賭氣的話到嘴邊忽而停住。
易懷宇以為自己可以毫不猶豫將那句話說出口,目光與安靜站立的易宸璟相接時,那抹乾淨無辜的眼神卻讓他心慌不已。
“朕……朕決定撤去敬妃封號打入冷宮。除此之外,作為懲罰,也為平定邊陲之亂,七皇子將作為質子送往昭國。”
避開易宸璟目光,終於,易懷宇狠心開口。
安靜朝堂爆發出陣陣議論,有人得意洋洋互遞眼色,有人大吃一驚互相對視,才到易懷宇半身高的易宸璟則瞬息白了臉色,呆呆地望著皇椅上那個他一直拼命追逐的身影。
如此難以置信且受傷的眼神易懷宇自然感覺得到,他只是不敢與自己的骨肉對視,許多年來他為保護易宸璟已經疏離太遠,而今尚未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就要把易宸璟送到更加艱苦的地方,即便蘇詩韻不說怪他的話,他仍無法釋懷。
“你必須留在宮中,若是你和璟兒一起離開,必然會有人懷疑朕是藉機安置你們母子,到時只會更加危險。”
“所以……你要仍璟兒一個人留在他國異鄉?”
“朕也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