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
院裡,那頭梅花鹿也在歡跳著。
根兒:“鹿娃,你快到鎮上去一趟,告訴徐大叔,讓他放寬心。”鹿兒抬起頭,抹了把淚,痛快地答道:“哎!”
鹿兒在小鎮的街上跑得滿頭大汗。突然,他一臉的喜色頓失——藥鋪掛滿了孝幃!
鹿兒遲疑地走到門前。鋪子裡的正牆上,掛著徐老闆的遺像。一個戴孝帽的四十歲的男人看見鹿兒,從弔唁的人中走出來。
男人:“鹿兒。”
鹿兒:“徐爺爺他……”
男人拉著鹿兒朝僻靜處走了走:“我對別人講,爹是昨天得了暴病死的……對你和你姑……我爹,前天晚上,不知什麼時候,上了吊……”
鹿兒驚得“啊”了一聲。
沉默了一會兒,男人從懷裡掏出一個存摺:“他老為什麼走這條路,你姑也許猜得到……這是他老在遺書中交待的,把這個給根兒。”
鹿兒使勁推著:“不,不……”
男人:“收下吧,無論如何讓他老的這點兒心意如願了吧……你姑可能從來沒告訴你,也可能她自己也忘了,鹿兒,我們徐家和谷家,祖上都是臺灣的原住民。”
鹿兒一驚:“什麼?!”
男人看看左右,說道:“我們都是高雄美濃鎮人,幾輩子都是谷家採藥,徐家賣藥。一九三四年,谷家的兒子、兒媳和我的哥哥、嫂子,為抗日復國,參加了眾友會,襲擊日本人的派出所時,沒有成功,死在獄裡。在不斷的大搜捕中,我們兩家人逃到了大陸,幾經周折,才在這個多藥材的大石山定居下來。”
鹿兒:“根兒姑她,從來沒有說過。”
“當年她才三歲。現在是更不能說了。”男人接著道:“我爹天生膽小,一搞運動,他就慌張得要死要死的,生怕人家查出來,在資本家的帽子上再添一項臺灣特務。”
鹿兒:“為這個,徐爺爺……”
男人:“不全是。他這一生太敬佩谷家的人了,到了根兒,他都分不清敬佩、喜歡和責任有什麼不同。而且,他真的實在是受不了時時想著谷家唯一的後人,根兒受罪的那個樣子……幫還幫不上……”
鹿兒:“他老人家是好人。”
男人:“鹿兒,我爹遺囑上還有一句交待。根兒爺爺、奶奶的遺骨,當年我爹他燒了,裝在兩個銅瓶裡,我爹也要求這樣,他說,如果國家統一了,我或者你,能把這三個瓶子送回臺灣高雄。”鹿兒鄭重地點點頭。
鹿兒痛楚地看著那些孝幃:“真是太慘了,哪怕早兩天呢……我姑的病已經有好轉了,是姑特意叫我下山來告訴徐爺爺的……”男人愣了一下,捂住眼睛,垂頭嗚咽。
存摺放在床頭。根兒靠著床頭默默地流淚。
鹿兒站在窗前,目光凝滯。
半晌,根兒說道:“我一直知道他有兩個銅瓶,天天要擦,但不知道那裡面原來是爺爺、奶奶……沒有你徐爺爺,我們兩個,是很難活到今天的。”
鹿兒對著窗外的大山沉甸甸地說道:“你們都是好人。和現在這個誰都不相信誰,誰都提防誰的運動比,你們簡直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徐爺爺起碼讓我懂得,哪怕是畸形的愛,也要比畸形的恨有意義。放心吧徐爺爺,臺灣總有回家的一天,我一定要讓您和我太爺、太奶回高雄,回美濃鎮。”
大石山萬物無音,似在默默傾聽。
鹿兒倒好熱水,試試水溫,給根兒洗臉。洗完後,鹿兒在根兒的床前坐下,挺鄭重地問道:“姑,你告訴我,徐爺爺說你心上有個人,他是誰?”
根兒不好意思:“這哪該是你問的。”
鹿兒:“您告訴我,我一定要去找他。”
根兒:“傻孩子,十來年了,人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