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來,衣服被汗水溼透的袁興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滿面愁容地嘆氣,“你還是先考慮考慮姐夫會怎麼處罰我們吧。這次跟著姐姐闖下如此大禍,只怕挨頓板子都是輕的了。”
遜影鄙視道:“膽小鬼,我們闖什麼禍了?我們明明立下大功,幫國公請到了浙西四賢,沒看國公十分欣賞他們,笑得嘴都合不攏嗎?”
袁興眼一翻,嘴一撇,“那是姐夫對他們的態度,對我們就不一樣了。你可聽說哪家夫人不請示丈夫就偷偷溜到這麼遠的地方?如果姐姐是主犯,我們兩個就是從犯。說不定姐夫捨不得處罰姐姐,會把所有的怒氣都發洩在我們身上,到時你我連哭的機會都沒有。”
遜影一聽,臉色頓時慘白,“那國公會怎麼處罰我們?”
袁興上下打量她,彷彿在看她能挨住幾下板子,“輕則打我們一頓板子,重則打了板子再趕出國公府。”
“啊!這麼慘!國公不會那麼狠吧?有夫人在,她一定會幫我們。”遜影兩股站站,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馬秀英身上。
“難說,我看姐夫牙根咬得錚錚作響,手也捏成了拳頭……”袁興貼著牆壁聽了一會,什麼動靜都聽不見,嘆道:“如今只有看姐姐有沒有辦法平息他的怒火了,否則大家都要倒大黴。”
“老天保佑國公不生氣,老天保佑夫人有辦法……”遜影縮在角落,雙手合十,乾脆禱告起來。
後堂裡,朱標一本正經地抄寫著經書,馬秀英坐在旁邊托腮慈祥地看著他,朱抓住長長的裙子轉來轉去,朱在搖籃裡閉著眼睛吐泡泡。
看到這一幕,朱元璋不知不覺放輕腳步。這是他在夢裡浮現過無數次的畫面,真正看到後,他的心霎時感到溫暖和安寧。
馬秀英抬頭見他進來,立刻乖巧地端茶倒水,殷勤小意十足。
朱標不明白馬秀英為什麼要自己把抄寫的作業拿給朱元璋看,但他還是忠實地執行母親的命令並說著母親教的話,“爹爹別生氣,標兒很乖,從沒荒廢學業。標兒好想爹爹啊,娘和弟弟也好想爹爹啊。娘有時候還會偷偷哭,可是娘說爹爹是個大英雄,有大事業要做,不能只顧兒女情長,所以娘要幫爹爹分憂解愁。等爹爹的大事業早日達成,就有時間跟我們玩耍了……”
朱元璋接過小本子,臉上繃緊的線條一根一根變柔和,他把朱標抱起來放在腿上,“爹爹沒有生氣,爹爹是擔心你身子骨弱,出來久了容易患病。”
“可是娘說只要標兒保持心情愉快,就不會生病。”朱標睜著黑漆漆的大眼睛,紅豔豔的小嘴一開一闔,“我跟娘、弟弟在這裡玩得好開心啊。我還見到了一種會飛的蟲子,差一點就捉住,可惜被弟弟嚇跑了……”
“蟲,蟲。”朱聽見感興趣的東西,急忙搖著朱元璋,使勁往上爬。
“兒有沒有想爹爹啊?”朱元璋把朱也抱在腿上,一邊一個,輕輕搖晃。
“蟲,蟲。”朱四處尋找蟲子,在他的世界裡,蟲子比爹爹重要。
馬秀英確定朱元璋雙手雙腳都沒空了,這才大著膽子走過來做自我檢討,“國公,妾身知錯了。”
“錯哪了?”朱元璋眉頭微皺,在國公府馬秀英這樣稱呼他還覺得沒什麼,在這個普通的民舍他竟然感到一種莫名的諷刺,怒火頓時湧上心頭,打定主意不能輕易原諒馬秀英,一定要給她點教訓。可是他剛想站起來訓斥,卻發現自己手腳不便,只好坐在椅子上質問,但那蓬勃的怒氣無形減弱了大半。
馬秀英想笑不敢笑,臉憋得緋紅,低著頭,支吾道:“不該私自到青田,不該帶孩子出來……”
朱元璋抬高了聲音,“哼,你知道這些是錯的還明知故犯?”
馬秀英伸出食指放在嘴上,“噓,輕點,輕點,別把兒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