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公署向西至吳淞江之間,沿江有一座軍營,大校場佔地不少,地上鋪著從吳淞江西畔建設水師學堂挖掘出來的山皮,都是大粒的鐵板沙,壓得平平整整,不懼雨水。房舍皆是水泥紅磚砌成,冬暖夏涼,乾淨整潔,放眼天下亦是一等一的軍營駐地。
然而張亮站在營房的窗前,心情卻猶如這陰冷的雨水一般晦暗,壓抑得喘不上氣來。
諾大的校場此刻杳無人蹤,邊緣地帶已經生出一尺高的蒿草,被秋風吹得瑟瑟發黃,再被雨水一淋愈發顯得破敗蕭條,毫無生氣。
事實上自從來到華亭鎮之後,張亮就從來都未操練過麾下兵卒。不是他不想操練,到底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名將,豈能不知日常操練兵卒的重要性?
可惜,整個滄海道所管轄計程車兵除了他從關中帶來的親信部曲以及數百假子,就只有幾百老弱殘兵,使得統領過千軍萬馬的張大國公完全提不起操練的興趣,甚至每當看到這些吊歪歪的兵卒,心底都會湧起一股難以遏制的憤怒和羞惱……
堂堂開國大將,居然手底下只有這小貓三兩隻?
狗頭軍師程公穎來到張亮身後,小心翼翼說道:“大帥,卑職奉您的命令前往水師聯絡,水師統領尉遲寶琪倒是沒說什麼,只是表示一則要有朝廷的軍令,二則要善待麾下兵卒……”
張亮轉過身來,皺眉看著程公穎:“想要讓長江水師併入滄海道,的確需要朝廷的軍令,這個不難,本帥已然派人前往長安與趙國公聯絡,軍令定然不日就會下達。可是善待麾下兵卒是個什麼意思?”
大唐施行府兵制,何謂府兵制?簡單一點來說,就是無償服兵役。天下各地州府的丁壯,平時為耕種土地的農民,農隙訓練,戰時從軍打仗。府兵參戰武器和馬匹自備,全國都有負責府兵選拔訓練的折衝府。
府兵制起源於北魏,興盛於隋唐。
到了現在,大唐軍隊已經不僅僅只有府兵制一種制度。與府兵相對應的,就是承擔保衛宮廷、屯駐北門的禁軍,是募兵制的部隊,這便是大名鼎鼎的“北衙禁軍”!
扯得有些遠了……
再說回府兵制,府兵加入軍隊,國家只提供糧草輜重,就連武器和馬匹都要自備,軍餉自然更是無從談起。府兵唯一的福利,就是一人當兵,可以全家免除一定的賦稅。
而房俊的皇家水師則完全是募兵制,三年一屆,每月有軍餉發放。
原本拱衛長江水道的水師自然是普通的府兵,張亮不想當光桿司令,就相處吞併長江水師這個法子,也得到了背後勢力的力挺。
既然都是府兵,那就只需要管飯就行了,何來善待一說?
那尉遲寶琪總不會擔心自己不給士兵吃飽飯吧?
想到此處,張亮心裡咯噔一下。
搞不好,自己還真就不見得能管的起三五千人的口糧……
果不其然,程公穎面色難堪,吞吞吐吐道:“那尉遲寶琪說,大帥位高爵顯,不知底層兵卒的疾苦,都是窮苦人家出身,當兵不就是圖每天兩頓飽飯?他說……他說……”
張亮瞪眼道:“吱吱唔唔幹什麼?有什麼話就說!那尉遲寶琪跟他老子一個德行,難道還會有什麼好話不成?”
他有心理準備,尉遲恭看似憨厚木訥,實則最是心明眼亮,偏偏他的幾個兒子只繼承他的憨厚,卻是半分心機都未曾遺傳,個頂個的棒槌……
程公穎只好說道:“那尉遲寶琪說了,除非大帥能拿出一個月的糧食讓他看看,才能答應將整個水師併入滄海道,否則……他寧願進京告御狀,也不同意大帥的合併之策,說大帥這是為了一己私慾枉顧長江水師幾千人的性命,鬥不過房俊,就像讓這幾千人給您墊背……”
“咣!”
程公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