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動——”手指上的壓力不曾增加,手腕上卻多了輕如羽毛的重量。
是那條被明王扯下的絲巾。
纏繞,扭結,笨拙的手指間,看不到醜陋疤痕的手腕上,多出一個醜陋笨拙的——疙瘩。
眼睫扇扇,眼波閃閃,倉皇遊移的眼神,倉皇掠過那倉皇轉開的臉。
宮燈不識真龍面,敢將硃色上君顏。
身子一晃,倉皇合上眼簾,拒絕那可笑的疙瘩、暗紅的耳根或是其他任何亂七八糟的東西偷襲入眼,憑藉著唇上越來越濃的血腥氣息,驅趕滿天星斗的暈眩。
痛!
屢遭蹂躪的粉唇,不堪貝齒一再的強力相加,早已破裂溢血。
卻壓不下手腕的痛。
記憶中早已模糊的切腕之痛,在那一咬之下,鮮活得彷彿仍然可以危及生命。
誰說被野狗咬到不會死?
狂犬病毒是足以致命的東西,她卻發熱、頭痛、胸悶、心焦,似乎已經有齊感染的症狀。
疫苗!這時空哪裡去找狂犬疫苗?!
好痛!
嘴唇、手腕,還有肚子——該死的生理痛!
“柳姑娘,病痛在身更在心。”夜風呼呼,吹不散耳邊徘徊的蒼老聲音。
不久之前,明王等人到來之後,與她一同退出“臨風閣”的皇朝前太醫,恭謹地請她留步,說是有冒昧之言,斗膽相告。
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心中的好奇,停滯了離開的腳步?
“心情鬱結,阻滯氣血;氣血不通,疼痛乃生。”閉得再緊的雙眼,也無法避開那一雙看盡世情的老眼,“'雙雪碧靈丹'罕世良藥,雪蓮更是止經痛之極品,縱是體質特異,原也不該全無作用,柳姑娘,怕是痛由心生,方至於此。”為什麼?為什麼不曾仗恃君王之寵,斥其放肆妄言?
“手這麼冷,為什麼不回房去?”為什——為什麼不曾趁他轉頭把手抽出來?
“——想散散心。” “不是想見什麼人嗎?”什——什麼?
“以後,不許在別的男人面前唱歌。”
“——小女子謹遵聖命。”深彎腰、重屈膝、低垂首,雖因“謹遵聖命”不曾雙膝著地,但必恭必敬,誠惶誠恐之態,卻是絲毫不遜色於五體投地的卑微順從。
面對皇朝帝王至高無上的威與權,以她身在社會最底層的小小妓女的卑賤,藝也罷,身也罷,他要,她並沒有任何資本,可以鋼牙鐵齒,說出半個不字。
她對錶演的熱愛之心,對身體的珍惜之情,這些只對自己有意義的東西,既然不是保護自己免遭掠奪的守護盾牌,也就不需要以乞憐之姿巴巴送上,充當令掠奪者更加志得意滿的錦上花了。
被他的強權霸道奪走的已經夠多,再多奉上一絲一毫一分一厘,都要叫做——犯賤!
身為下賤,是外界無從選擇的現實;行為犯賤,卻是自身不可容忍的愚蠢。
所以,辨析那聽不出什麼波瀾起伏的低沉聲音之中,有多少是對所有物純動物性的佔領宣言,還有百分千分之幾是學名乙酸俗名叫醋的化學成分,就如同辯白尊貴的明王殿下是“謹遵聖命”主動來見她這小小妓女,而非是她不知尊卑廉恥輾轉房外以求一晤一般,實在是非常愚不可及的事情。
而更加愚不可及的,則是依舊冰涼的手,居然貪戀被握住時那短暫的溫暖,卻忽略了被抓被咬時的致命疼痛。
真是——痛得輕!
手指用力,長長的指甲深深嵌入借行禮之機抽回在腰側的雙手——痛,如果是保持清醒必須支付的代價,那麼值得慶幸的是,她還承受得起。
微側臉龐,向水波盪漾處,給自己一個鼓勵兼警告的笑容。
“柳荷衣!”她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