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漸是個極度隱忍之人,長久以來,他很少釋放自己的情緒的,毛樂言死的時候,他堅強得如同磐石一般撐住整個朝廷。只是偶爾聽聞李元說他一宿一宿地睡不著覺,有時候睡著了,也會忽然跳起來,滿殿裡跑,像是在找什麼。他知道他不是不傷心,是傷心的說不出來了。如今讓他知道毛樂言是為了救他才死的,雖然是給他致命一擊,但是,也能讓他的情感宣洩出來,走出封閉的門。
劉漸側頭看他,深沉的眸子裡看不出任何情感,但是他對李元畢竟是有感情的,道:“你去看看李元吧,朕擔心他有事。”李元跟在他身邊的時間很長了,一直忠心耿耿,又能知曉他的心意,平日裡對他雖然沒有什麼好臉色,但是,他心底還是十分倚重李元的。
慶王還有些猶豫,劉漸悲笑一聲,眉眼裡盡是心碎,“我不會做傻事,我這條命是她救回來的,不能辜負了她。之前,我一直都在想,等平了靜王,把皇位交還給皇兄,我就去陪她。但是現在不會了,我身上揹負著她的生命,我要好好地活著,因為我知道,她一直都會在我身邊守候。”說出這樣的話,他心裡是茫然痛楚的,不過是一個謊言罷了,事到如今,他焉能再獨活?
慶王聽到他這樣說,心裡酸得要緊,真想一時衝動告訴他毛樂言還沒死,還在王府裡,但是,想起毛樂言的千叮萬囑,他只好把這句話吞下去。
這一刻,他心中再無半點私心,用了很長的時間,終於知道毛樂言不是屬於他的。放手的一瞬間,心中陡然輕鬆了起來,原來,一直他最愛的都是自己,在毛樂言出事的時候,他只有難過傷心,卻沒有想過跟隨她而去,他終於知道,他對毛樂言的只是一種痴戀,痴戀過後,他死心了。
他想,或許是因為自己有了兒子,而王妃和林妃賢淑,在他心底,這兩個女子已經為他營造了一個家,所以,他的心已經有了歸屬。至於不屬於他的,他除了放手,別無他法。
李元的情況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慶王命人去王府找毛樂言,讓她立刻帶著藥箱入宮,毛樂言嚇得魂不附體,以為是劉漸出事了,手一直顫抖,眸子裡幾乎就要滴出淚水。後來聽聞是李元出事了,她心中才稍安,心中卻莫名地難過起來。她以為他出事,已經嚇成這樣了,他要面對她的死亡,不知道是怎生的難過呢。因此,她更堅定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識穿自己的身份,否則要他再經受一次這樣的打擊,只怕他未必能承受。
她為李元檢查了一下,頭部的傷口無甚大礙,御醫已經消毒包紮了,只要悉心調理,也只是留個疤痕的事了。倒是右腿她懷疑是粉碎性骨折。李元疼得要緊,卻咬緊牙關不*半句。毛樂言為他檢查的時候,他白著一張臉道謝:“謝姑娘為老奴醫治。”
毛樂言莞爾一笑,“總管客氣了。”粉碎性骨折會很痛,本來是要上鋼板固定骨折的位置,但是這裡沒有這樣的技術,只能是為他打了止痛針,開藥,癒合是有希望的,但是會很慢。
毛樂言離開回瓏閣的時候,聽聞皇帝還在銅臺閣上不願意下來,她心中隱隱一痛,疾步跟著宮人離開,很想很想去看他,很想很想抱緊他,很想很想告訴他自己一輩子都不願意離開他。她揚起頭,漆黑的天無邊無際,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只有颼颼的風聲掠過耳機,颳得她的臉生疼。
許多話之前沒說的,如今是再也沒機會說了。
她特意繞去銅臺閣,躲在高大的槐樹身後看他,他站立在銅臺閣最頂端除,手裡提著一壺酒,僵立在欄杆前,漆黑中只看到他模糊的身姿,看不清他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清他的眸光。
淚寂然無聲地流下,她幾乎是倉皇而逃,怕自己再多留一瞬,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很後悔昔日堅持什麼原則,而放棄和他好好相處的機會和時間,她甚至狗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