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一頓,又重將目光挪回到了許夫人身上,眼裡閃著點點紅光,喉頭一緊,嗓音微啞,咬牙切齒恨恨說道,“沒想到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這樣一樁驚人的秘辛……你膽子真是不小啊,竟然連這樣的事也做得出來,當真不怕事情傳揚出去,連累偌大個許家滿門抄斬嗎?”
“不、不是的……”許夫人一臉驚嚇看著許衡,纖弱的身子抖若篩糠,“我也是為了……”其後的話到底沒能說出來,她下毒害阿嬛無非是想要將除掉可能傷害許家的潛在危險,可是謀害皇妃一樣是大罪,事情一旦戳穿,許家閤家照樣還是會被架在火上烤,而這次的罪魁禍首是她。想到一念之差,自以為的好心辦了壞事,她頓時渾身冷汗淋漓,低頭泣不成聲。
許衡看著老妻羸弱的身子,懊惱的表情,又恨又憐。雖然這次她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錯,可到底是他許衡的妻子,幾十年來,養兒育女,操持家裡,有功勞,也要苦勞,犯下的那大錯本意也是為了許家,老妻不教,亦是他這做夫君的過錯。
“公主、王爺,”他看看榮華,再看看暮朝,表情決絕,說道,“這愚婦做下這等罪大惡極之事,實是罪該萬死……”
許夫人驀地止了泣聲,抬起頭,看著許衡,一臉不敢相信。老爺……這是要舍了她?是,她做下這等惡事,連累許家,確實該死。可是老爺……好歹同床共枕這麼些年……他怎麼這般狠心?她心頭髮涼,忍不住失望。
高媽媽在旁聽了憤憤不平,想要替自家夫人說兩句話。夫人雖然做錯了,可初衷是好的,就算念在夫人這些年操持家中的辛苦上,也不敢如此涼薄吧?
“老爺……”她張口叫。
許衡沒聽,看著榮華和暮朝,一臉痛心繼續說道:“……但是追根究底,是老臣治家不嚴,沒約束好她,令她想岔了,以致行差踏錯,犯下大罪,老臣難辭其咎,而且崔氏這幾十年來,養兒育女,操持家中,兢兢業業,有功勞,也要苦勞,老臣實不忍心看她臨老還不得善終,願一力承擔她犯下的罪責。”
榮華和暮朝俱都驚訝看著許衡,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過再一想,也覺確在情理之中,他們的外公自來都是寬和端方的性子。
“老爺……”許夫人傻了眼,深情看著許衡,悔恨的眼淚嘩嘩不住往下落,叫起來道,“不行,老爺,不行,我一人做下的事,我一人承擔,怎麼能讓老爺生生毀了一生清譽?”
“不過一些虛名而已,無所謂。”許衡不以為然搖頭,面上露出悲切神色,“只是,姬兄將女兒託付給我,我卻沒有照顧好,還讓她死於非命,下毒手的還是我的妻子,我辜負了他的信任,往後到了地下,怕是沒顏面見他了。”話音中透著說不出的遺憾和痛心。
聽著許衡發自肺腑的話,看著他臉上的真情流露,榮華心頭微動,很快跟暮朝交換了個眼神,沉吟片刻,問道:“外公當真打算一力擔下這罪責?這可不是小事,就算外公是帝師,到時候降下罪來,輕則丟官,重則喪命,一樣逃不掉的。”
許夫人一聽可是急壞了,丈夫是她的天,她怎麼能讓自己的丈夫為了自己丟官,甚至喪命?
“不行,不行,不能丟官,不能喪命。”她叫著,手忙腳亂掀了被子就要下床,“這事兒是我做的,不關老爺的事,不用老爺承擔罪責,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要砍頭砍我的好了。”慌亂間,她竟是一不留神,“咣”的便從床上跌了下來。
“夫人!”
“母親!”
高媽媽和小崔氏急忙上前將人扶了起來,想要再將她按回到床上,許夫人卻是死活不肯,一邊掙扎著,一邊道:“不要拉我,我要進宮去,去見皇上,讓他砍我的頭……”
眼看著越鬧越不像話,許衡皺了眉,快步上前,果決的一把將人按回到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