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裡坐了一會兒,本以為孫玉梅會問候一聲,但一直到12點也沒等到那個電話,他失落得象丟了錢包,猶豫了再猶豫,終於忍不住撥通了孫玉梅家裡的電話。
孫玉梅住在蓮花一村,離他住的深海花園相隔半個小時的車程,一月租金1500塊,陳啟明打電話時想:這房子的押金還是我出的呢。
電話響了三聲,斷了。陳啟明再撥,響了一下,又斷了,話筒裡一片忙音。他怒氣暗生,氣呼呼地發動起他新買的廣州本田,踩著油門就往蓮花山開。
那時候黃振宗已經睡熟了,黃芸芸關了燈,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想去睡又有點不捨得,眨了兩下眼,悄悄走回床邊,在兒子的小臉蛋上輕輕地親了一下,黃振宗〃唔〃了一聲,小爪子甩了一下,嘴唇叭唧叭唧地響,似乎在嚼著什麼好吃的東西。黃芸芸這下滿意了,象個白痴一樣咧開嘴,在漆黑的夜裡無聲地笑。
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孫玉梅身上只披了件睡衣,但神情落落大方,就象在主持春節文藝晚會,〃這是我男朋友,劉堅;這是我大學同學,〃她若有若無地看了陳啟明一眼,〃啟……陳啟明。〃
劉堅大概有一米八高,身上隨隨便便地圍了條浴巾,肌肉鼓鼓,胸毛飛飛,看上去象嫪毐一樣威猛。陳啟明自慚形穢,又慚愧又尷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先看看劉堅,劉堅一臉堅硬的笑,再看看孫玉梅,孫玉梅俏臉潮紅,象心虛又象是幸福。陳啟明象掉進醋缸一樣,心裡心外酸浪翻湧,坐了足有兩分鐘,才想起來要說點什麼,強笑著問孫玉梅:〃我打擾你們了吧?〃孫玉梅也笑,說不打擾不打擾,你和劉堅先聊著,我去泡茶。
不用了,陳啟明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嗓子眼堵了一口苦巴巴的痰,又幹又澀,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他看著孫玉梅,鼻子一酸,眼圈不由自主地紅了。孫玉梅好象也有點難過,勾著頭不知說什麼好,尷尬了半天,聽見他輕輕地說:〃我走了,玉梅……再見。〃
那天陳啟明一夜未歸。黃芸芸等到天亮,心裡微微有點不安,想給他打電話,撥了幾個號又停下來。呆呆地坐了半天,最後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看見四壁雪白,窗明几淨,床頭放著一個粉紅色的禮品盒,正在黎明的陽光下靜靜地閃著光。那是一塊一萬多元的雷達表,黃芸芸撕開包裝,拿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想起自己在商場裡挑來選去的樣子,還有售貨員厭惡的表情,咧開嘴輕輕地笑了一下。
那是陳啟明28歲的第一天。上午10點鐘的時候,孫玉梅接到一個電話,餵了半天都沒有回應,正要收線,聽見裡面沒頭沒腦地說:〃如果我去離婚,你會不會……。〃
孫玉梅一言不發,堅決地掛了機,然後一臉微笑地對劉堅說:〃你晚上早點回來,我等你吃飯。〃
那時黃芸芸正在逛超市,挑了三把牙刷、兩條毛巾,還有一大瓶洗潔精。黃振宗在她身邊跑來跑去,樓口的自動扶梯很好玩,人站著不動就能上樓下樓,他咯咯笑著往那裡跑,黃芸芸正在猶豫買哪個牌子的洗髮水,一回頭髮現兒子不見了,她抬頭四處張望,黃振宗就要踏上扶梯了,黃芸芸大喊一聲,拋下購物籃,象瘋了一樣直衝過來。
超市裡很熱鬧,人們不約而同地轉過頭,靜靜地看著那個奔跑的女人。
1998年4月24日。深圳富迪超市。如果你去過那裡,你一定會看見那個受傷的孩子,還有他醜陋的母親,她緊緊地抱著他,坐在地上大聲地哭。
(二十一)
如果不是大四食堂裡的那件事,肖然肯定不會來深圳,他可能回老家,也可能去鞍山,找一份安定的工作,有自己的妻子、孩子和房子,會為了看�